鴨  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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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從前從前,有一個地方,有一位少男和一位少女,是那種任何地方都可以見得到的孤獨而平凡的少男少女。不過他們都堅決的相信,在世上的某個角落裡,一定有一位百分之百跟自己相配的少男或少女。』

  這是村上春樹說的眾多故事之一,也是小卿欣賞的會說故事的作家所說的故事裡頭最喜歡的一個。而且,她也如此的相信著。

  一般來說,「一見鍾情」這種事是很難的,也許可以發生,但是交往久了,什麼樣的厭惡、抱怨都會層出不窮,然後就是「莎喲啦那」說再見。也就是說日子一久,百分之百的愛情也會貶值。不過事情也有背道而馳的時候,先是一開始非常討厭對方,認識久了,漸漸覺得生活中少不了對方,甚至於失去對方就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的。 

  這陣子小卿不好意思問NANA的過去;因為似乎和瓜瓜有關。想直接去問瓜瓜,但是又碰不到瓜瓜,加上秋天的感冒,她的心情簡直糟到了極點。『死瓜瓜、豬瓜瓜!下次遇見他一定要先揍一頓,發洩發洩再說。』她心裡老這麼唸著。但是先決條件是,瓜瓜在那裡呢? 

  翻過身按掉鬧鐘,迷迷濛濛的看看時間,又是另一個上班的日子… 

  「歡迎光臨,電梯上樓」高島屋的電梯小姐總是以專業性、機械性的親切語調向每一位搭電梯的客人招呼。大概沒有人會去注意到她轉過身去之後,臉上垮下來的樣子吧。「二樓到了,謝謝光臨…」

  『天啊,連找條領帶都那麼難!』瓜瓜為了參加教授的葬禮,星期天特地跑到高島屋來買領帶。 

  死亡的事瓜瓜看多了,並不會有太多的感傷或難過之類的。不過基於那是他的授業恩師,又對他疼愛有加,所以慎重些也不為過。其實,瓜瓜是難過的,像是刀割一般。只是在外表上看不出來,還以為他對生死完全看淡了咧。不過,再會偽裝的人都可能有破綻,例如,買領帶;為了那一條領帶比較切合場地而猶豫不決,甚至還會問專櫃小姐:「小姐,那一條比較適合配著西裝去看死人?」多奇怪的問句?

  挨著人群走到二樓的賣場,瓜瓜猶豫了半天。專櫃小姐忙著招呼其他客人,倒也沒空去理會瓜瓜。隔了一會,瓜瓜從一條條領帶中抬起頭……『天啊!不是吧,她怎麼會在這裡?』 

  第一次遇見小卿,他幾乎損失了一輛車;第二次,不但賠錢還挨罵。這一次不曉得會怎樣?該不會要賠掉整個百貨公司的貨物吧?想到這裡瓜瓜下意識的摸摸額頭。忙著的專櫃小姐以為他十分猶豫的樣子,便喊到:「小卿,幫個忙一下,我好忙唷。」

  瓜瓜聽到一聲「哦。」的回應聲,他趕緊背對小卿來的方向,拉起外套衣領,準備『逃離』…

  「先生,需要什麼?」是小卿的聲音,顯然小卿是對他說的。

  沒逃成的瓜瓜不敢轉過身,也不敢稍移步伐。「先生?」

  『怎麼辦?逃?勇敢點?天啊,怎麼會遇上這種事?』瓜瓜覺得手心又開始冒起汗來,腎上線素又不斷激增。

  「先生,先…『啊∼豬!』…」小卿認出來了。 

  又是一個尷尬場面… 

  「喂,妳不是應該在新光三越嗎?」瓜瓜邊拿起領帶邊問。

  「那次是代班,這裡才是我該來的地方。欸,你來幹嘛?」小卿顯得很冷漠。

  「小姐,如果我沒記錯,這裡是百貨公司對吧?」瓜瓜也回以冷漠。

  「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看不出來嗎?我來買領帶。」瓜瓜晃晃手中的領帶。

  「哦,那還真巧,全台北幾十家百貨公司,偏偏挑上這一家,還挑上我這一攤。」

  「喂,小姐,我是來買領帶的,不是來吵架的,不打算賣的話我走了。」瓜瓜說完,放回領帶雙手瀟灑的插入口袋,轉身邁開步伐。

  「喂!」小卿喊住瓜瓜。

  瓜瓜轉過身,等著接招。

  「我跟你說,有些事我不明白,你跟NANA是什麼關係啊?」小卿問。

  瓜瓜愣了,擔心得事終究還是發生了「嗯…很難說清楚,總之,基本上跟我是沒多大關係的。」他想儘快離開,免得待會不是一堆奇怪的頭疼問題就是麻煩上身。

  「欸,瓜瓜,不行,一定要說清楚。」小卿想了想「這樣好了,晚上十點半,你過來接我,順便解釋清楚。」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瓜瓜鄙笑的攤攤手。

  「不為什麼,就因為NANA是我的室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這是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好像義不容辭一樣。『傻蛋一個,關妳屁事啊?』瓜瓜這麼想著,卻不敢說出來,因為他十分確定說出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不測。『哼,還想佔盡便宜,省車錢。』瓜瓜一言不發的盯著架子上的領帶。

  「喂,怎麼樣嗎?」小卿等得不奈煩。「傻呼呼的。」

  「啊?…哦,好。」直接反應的瓜瓜一出口便後悔了。『SHIT!我怎麼會說好?慘了。』

  小卿笑了笑。「記住哦,黃牛就是豬!」

  瓜瓜乾乾一笑,點個頭轉身離去,邊走邊暗罵『SHIT!SHIT!』。結果,他還是沒買成領帶。小卿心滿意足的微笑看著瓜瓜消失在人潮中,像是完成了某件大事一樣。突然,她想起來一件更重要的事…

  『哎呀,我忘了先扁他一頓!』 

  時間有的時候會是緩慢無比的,看看手錶,不過十點。瓜瓜告訴自己,沒關係再忍一下,很快就會過去的!高島屋外面廣場上、忠誠路上漸漸聚集人潮,大多是準備接女朋友下班的男孩。見到人群越來越多,瓜瓜顯得越來越不安。『他們是來接女朋友的,我呢?我算是什麼?SHIT!』瓜瓜坐在車裡愈想愈嘔。

  十點二十五分,瓜瓜握在手中從便利商店買來的便利咖啡裡塞滿了煙頭,一包Mild-seven抽到剩最後一根,他很想走過馬路去HI-LIFE 再買一包回來,但又怕李玉卿等不到他會發火,他覺得自己真是惹上了一個大麻煩。瓜瓜抹了抹臉嘆口氣,開始無義意的念起便利咖啡杯上的字。

  『詩人說:

   我可以沒有墨水,但不能沒有咖啡

     蕭邦寧願用鋼琴換一杯 Cafe au Lait

   咖啡是黑鍵,鮮奶是白鍵

     一半一半

   沒有比它更美妙的伴奏…』

  瓜瓜一遍又一遍的念著,直到十點二十九分。「屁!還不都是屁。」瓜瓜走出車子,朝高島屋前廣場而去。

  「嗨,等很久了吧?」小卿得意笑笑的走過來。

  「還好。」瓜瓜這麼說,但是心裡的OS是『妳才曉得啊,火星人。』

  「走吧,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館還開著。」小卿挽著瓜瓜的手,硬拉他往車子的方向走。

  『又是咖啡館?』瓜瓜對咖啡館有點恐懼,應該是上次事後所留下的陰影吧。『Oh,God !Not again !』瓜瓜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就是這一家,怎樣,不錯吧?」玉卿指著她所說的那家咖啡館。

  「先說好,不管怎樣都不准生氣。」瓜瓜在進入咖啡館前事先聲明。

  「哎呀,不會啦,不會啦。」玉卿拉著瓜瓜輕描回應,邊往內走。

  座落在士林中正路上的咖啡館,從樓上向下看去,光華戲院剛散場,男男女女在叫賣、車聲中哄哄的漸散開來,有點像長腳的雲。幾個學生在公車站牌下等不到公車,急得直跺腳,隔著窗的瓜瓜看了不知覺的懷念起學生時代來。彷彿間,他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欸,瓜瓜,告訴我吧,快點快點。」玉卿像臨睡前等聽故事的興奮小孩,這點使得瓜瓜混身不自在,就好像是赤裸裸的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等著被人研究一樣。

  「妳別這樣行不行?好像很喜歡揭人隱私似的,三八。」

  「再說一次試試看!」玉卿以傾斜四十五度角的冷冷目光打量瓜瓜。

  『哈,真是單線生物』瓜瓜趕緊陪笑。「好好好,言歸正傳。說真的,NANA跟我只是認識而已,不過她是我一位好朋友曾經的女朋友,至於他們交往了多少年?說實在的我並不是非常清楚。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回事。」

  瓜瓜簡短快速的將事情了結,玉卿聽得有點迷糊。

  「不懂?正常的,因為我也不懂。」瓜瓜雙手一攤。

  「那…能不能告訴我他們之間的事?」玉卿乾乾的用力發聲。

  瓜瓜喝光柳橙汁,嘆了口氣。「其實他們在校園裡一直是被羨慕的一對,十分甜蜜的樣子。但是後來……」 

  瓜瓜不停的說,偶爾還帶動作。玉卿聽得入神,隨著瓜瓜的描述時而笑時而憂鬱。這時的瓜瓜,驟然變成了說書人了。 

  「…就是這樣啊,唉,妳說,像這樣不清不楚的一段戀愛痛苦移轉到妳身上,妳會不會跟我一樣既無力又困擾?」瓜瓜同情過NANA,也同情過他。但是長期下來的同情會轉變成一種負擔,無論是精神上或時間上。

  小卿不知該如何反應,腦子一片亂。

  喝完第二杯柳橙汁後,瓜瓜笑了笑。「不說這些,說些他們之間好笑的事吧…」 

  瓜瓜逗得玉卿合不攏嘴,直到店員終於下最後一道通牒要求他們結帳,玉卿還意猶未盡。送玉卿回去的路上,瓜瓜繼續說個不停,像是將積壓多年的情緒垃圾在一時間全數清出。

  是人都有一項通病,說完別人的事,接著就會談起自己的事。這是一種很自然的現象,自然到不知不覺,順理成章。例如聽一位剛分手的人說起他(她)的那一段悲慘戀愛史,一開始會是她(他)怎樣怎樣,然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我怎樣怎樣。奇怪的是從不會有人注意到或糾正,就這樣讓他(她)一路奔洩到底,直到精疲力竭、虛脫倒地為止!這也就是為什麼多數的無知少男少女;偶爾也發生在成年男女之間,聽多了異性朋友描述悲戀,久了後就變成對方的「愛情俘虜」。 

  「欸,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我想,他們真的好可憐哦,彼此這樣折磨。」臨上樓前,玉卿這麼說到。

  「嘿,這是我今晚聽到最感性的話唷。」瓜瓜笑了笑。

  「什麼意思?」玉卿又斜四十五度角的看他。

  「好好好,不說不說。」瓜瓜故做投降狀。

  「瓜,說真的,我想幫他們耶。」

  「再說吧,我覺得有點難哦。」

  「好吧。欸,瓜,經過今天,我覺得我現在不討厭你了哦。」玉卿笑笑的說,眼神中帶著些許的奇異。

  「好像我也是哦。」

  瓜瓜、玉卿相視沉默了一下。

  玉卿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好了,我該進去了,再見。」玉卿轉身就走,用一種很輕盈的步伐。

  瓜瓜有點想慰留的樣子。「欸,我…」瓜瓜說不出口,像是被摀住。

  「我再打電話給你,好不好?」玉卿臨進入公寓大門前,回過頭說。

  瓜瓜點點頭。「哦,好…好啊。」

  玉卿靦腆的一笑,沒說一句話的進入。瓜瓜開始猶豫、雜亂了起來,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愛情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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