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 寮 [ 首頁 ] [ 小說館 ] [ 特約作家區 ] [ 心理測驗 ] [ 談笑風生 ] |
十五 瓜瓜那輛紅色的嘉年華堵在情人節的車陣當中,是1997年的情人節。但是,對這樣的情人節,瓜瓜並沒有那份心情多談。偶爾傳來的煙火炮聲,使得悶在車內的瓜瓜更加的煩燥。瓜瓜不斷敲擊著方向盤,開始心悸、內分泌失調…那是煙癮前兆。悲慘的是,玉卿規定他不准在車內抽煙,尤其是她在車裡的時候。關於這點,相信所有癮君子們會對瓜瓜表以最深的同情的。 「三千塊耶,好誇張哦。一束花要三千塊,真是浪費!你知道嗎,三千塊可以買好多好多衣服了耶。」玉卿捧著一束代表愛情的玫瑰花,心喜的湊上鼻還邊埋怨著。這些話聽在瓜瓜耳裡,十分刺耳! 『要埋怨就不該要求。』瓜瓜持續敲擊的動作,他唯一希望的是折騰人的二月十四號在下一秒鐘立刻變成十五號。「是啊,好貴哦。」他說。 「不過還是喜歡。」玉卿笑咪咪的親吻瓜瓜的臉頰,瓜瓜乾乾笑了兩聲回應,心裡卻想著什麼時後才能上得了陽明山?這種痛苦是不會抽煙的玉卿所不能了解的。 「待會看完星星,然後我們去放煙火,再去淡水吃宵夜,然後…最後再去…」玉卿捧著玫瑰,自言自語般的說個不停,乍看之下,她是對花說話,而不是瓜瓜。 瓜瓜忍不住按下車窗,探出頭看著動也不動的車流,他心裡既氣又恨。『SHIT!是誰規定二月十四號一定要是情人節?』瓜瓜『啪啪』的敲擊著方向盤暗暗咒罵著。至於玉卿的話,他一句也沒聽到。 車潮終於動了一寸,瓜瓜忍不住調頭。 「你幹嘛?」玉卿想伸手過來制止瓜瓜的動作。 「海邊,去海邊,總沒人規定情人節一定得在山上過吧?」瓜瓜顯得焦燥不安。 「哦,也好。去那兒都好,反正,情人節嘛。」玉卿仍沉浸在情人節 的甜夢裡。 下了山,瓜瓜的心情也跟著放鬆了,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終於擺脫掉可怕的都市夢靨。基本上來說,塞車是都市的必然,就如同吃拷葡萄土司得抹奶油一樣。既然,那是逃不過的,就應當想個辦法解決,要不,會像游不回汪洋的大海龜一樣,卡在沙灘上曝曬到死為止。 為了因應,有些人聽音樂來打發,有的人用打電話聊天的方式;先決條件是你得付得起昂貴的電話費。或者看看書報,或者猜猜交通警察今天吃過早餐沒…總之,那是生活的基本修養。曾經有人說過「如果妳坐上某個未婚男士的車,恰巧他又正在參加全民塞車運動,卻能不發一絲的脾氣,甚至還會和顏的請妳不要生氣。那麼,嫁他準沒錯。」如果在都市裡真有這樣的男人存在,那真是廣大女性群的一大福音哩。 過了同樣擁塞的淡水,瓜瓜直殺金山。最後,瓜瓜來到最熟悉的地點。只是手中缺了啤酒,也缺了他。 「哇,這是什麼地方啊,連一塊可以坐下的沙灘都沒有,瓜,我們能不能不要在這種地方受罪啊?」緊抱著花的玉卿埋怨了起來。 瓜瓜終於一嘗宿願的點上火,深深的吸了口,再用力的吐出。那感覺比印第安那瓊斯找到寶藏還來得令他喜悅。玉卿的埋怨?那是第二順位的問題。 「這裡不錯唷,沒人打擾,又可以看星星,在擁擠的台北妳很難找得到的喔。」瓜瓜笑笑的說。 「哦,好吧。」玉卿嘟起嘴,仍是不太滿意的樣子。 瓜瓜開始在想上一次和他坐在這裡是什麼時候的事?不知道今年的情人節他跟誰一起過?『也許又是某個連瞧都沒瞧過的女孩吧。』 瓜瓜猜錯了,今年他過的是他一生來最悲慘的情人節,沒有音樂,沒有花朵,只有黑暗;NANA也是。 「情人節」是怎麼來的?問上幾百人也未必有人答得上來。但是大家都在過,過得莫明其妙的快樂。如果攤開來說,二月十四號不過是365 天裡的某一天,卻被特定的標記著,就像身體上的某塊胎記一樣,任你死命的擦也擦不掉。情人到了那天就該表示他(她)的愛意,要不就該死了,那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基本上,「情人節」只是給那些沒有自信的戀人一個堅定自己立場的機會罷了,有更深層的用意嗎?沒有,一點都沒有。 「欸,你知道嗎?我聽過一個很古老很古老的傳說唷。每一個人都是天上的星星轉世的耶。」玉卿緊挨著瓜瓜說。 「哦?難道妳沒聽說人類已經登陸過月球這回事嗎?」瓜瓜笑了笑。 「你怎麼那麼不浪漫啊?氣死人了!」玉卿用力的捏了瓜瓜一把。「不跟你說了!」玉卿扭過頭,不理會瓜瓜。 「好好好,我相信,但那又怎樣?」瓜瓜臉上雖然帶著笑意,但心裡卻想著『妳沒聽說浪漫是浪費的另一個名辭嗎?』 「不怎麼樣嘛,浪漫啊,你到底懂不懂啊?傻呼呼的。」 『浪漫』?瓜瓜想起NANA和他來… 「欸,你猜海的中心點有些什麼?」NANA這樣問著他。 「美人魚啊,像妳一樣的唷。」他回答。 「那她常做的會是什麼事?會不會跟我們一樣?」 「不,她只會吹著豎笛,什麼也不做喔,跟我們不一樣,因為我們很相愛哩。」他說。 「不知道她會吹奏什麼樣的曲子呢。」 NANA往海的極遠處看去,海風帶著很遠很遠的氣味;有些像南方椰林裡的氣味,輕輕拂過她長長的黑髮也掠過她純真的臉。靜靜的,NANA似乎聽到了美人魚的歌聲,一種像是陳述故事時的歌聲。一會,NANA輕輕的吟唱了起來,他也和著。瓜瓜不懂,只是覺得很好聽,好像他們和海裡的美人魚之間,開始著什麼樣的約定。 那是瓜瓜和他大三那年的事,到現在瓜瓜都還覺得那位美人魚還在等,等NANA和他再回到這裡來完成那年約定的事。 『妳知道海的中心點有些什麼嗎?』瓜瓜也很想這樣問玉卿,只是他怕玉卿不懂得這些。 「流星!」玉卿興奮的大叫著。 瓜瓜抬起頭,流星已經消失。他有點悵然,為什麼美好的事總是稍縱即逝?看著玉卿認真的許著願,瓜瓜不禁心疼了起來。 「許了什麼願?」瓜瓜問。 「你以為我會說世界和平啊?老土,全世界都知道那則廣告,我才不會那麼說哩。」玉卿以為猜到瓜瓜的心思的笑著。 瓜瓜詫意的笑了笑,突然間他覺得玉卿和那年的NANA很像,很純真、很真摯,還有著女孩子才有的嬌稚氣息。 「欸,我們結婚好不好?」瓜瓜以一種平常說話的方式突然這樣說。 玉卿愣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孩對她這麼說過,她也不曾興過這樣的念頭,她一直覺得二十五歲的她,還年輕,可以再多奮力幾年,不管是在玩或是事業方面。『結婚』這樣的事,是別人的專屬,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頓時間,玉卿哭了起來。她哭並不是因為瓜瓜的不對,而是她突然覺得她已經不再年輕了,已經到了所謂的「適婚年齡」。甚至,所有的少女時代的純真離自己似乎越來越遠,遠到就算拼命去回想也記不起來的遠。於是,她哭了;為將逝的年代哭了。 「妳…妳別這樣…別哭嘛,如果…如果妳不要,那…那我收回我剛剛說的話…好不好…別哭嘛,拜託啦…」瓜瓜永遠都不能適應女孩的眼淚。 玉卿猛搖頭,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哭。 「拜託…拜託…要不,我們去陽明山…我們去…去舊金山,哎呀,管他什麼山,總之,拜託妳別哭啦。」瓜瓜慌得連話都說不清。『男人』不過就是這樣,有時是呆的。 「你幹嘛跟人家說結婚啦。」其實,玉卿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 「好好好,不說不說,求求妳不要再哭了好不好,拜託拜託。」 「要你管啊,又不關你的事。」 「好好好,不關不關。」 「真的不關你的事嘛。」 「對對對,不關不關…」 沒完沒了… 最後就是,玉卿答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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