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  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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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洩過指間的風啊,

   你打算將誰的記憶帶走?

   是海的?

   是雲的?

   還是…我的!』................7/27/96' 

  在斗室裡的電腦桌上,煙灰缸裡擠滿了煙屁股,像是沙丁魚罐頭一樣。最後一根煙還掛在他的嘴上遲遲未點上火,因為那是最後一支。他抽光五包Cartier 牌子的香煙,三天不曾出過門。屋內唯一的九十公分見方小桌上堆滿了泡麵空碗、土司碎屑、杯碗、筷子之類。地板上由電腦桌下開始向外幅射散開的書本隨處可見,有的折了頁,有的用紙張書籤之類標記著。由於窗簾一直沒有拉開,整個房間除了白熾燈照到的電腦桌範圍有亮光之外,其他地方都顯得昏暗無力,也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分別。空氣中存在著汗臭、煙味、食物半腐的氣味,室內的時鐘早被他拔下電池,時間一直停在九點三十八分的位置上。這樣做其實是很可笑的,時間是不會因為他這樣的動作而停止的,他不過是在安慰自己,或者說是愚蠢的借此忘記還有時間的存在。現在,他僅知的時間是最原始的時間,他的身體,也就是飢餓的次數。看來他真的打算儘快的完成手中的本子。 

  終於,他點燃了最後一根煙;意思是他遇到瓶頸。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借此緩和舒解一下陷入的情緒。在接回三天前被他拆掉的電話線後,他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看看能有些什麼新意。他突然覺得自己過得好爛,於是開始動手整理房間,打理自己三天沒刮的鬍子。三天沒有其他聲響、時隔的世界,讓他覺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 

  電話鈴響。 

  「喂…是你啊…。」是瓜瓜打來的。瓜瓜打了幾天的電話都接不到人,開始有點擔心。其實這樣的狀況自從他和NANA分手後就常有的,但瓜瓜一直是不能適應。

  「喂,你打算縮到什麼時候啊?很傷腦筋哦,還活著吧?」那頭瓜瓜問到。

  「應該是吧,還不至於太糟,只是覺得有點爛罷了。」他說。

  「晚上會過去蕭那邊嗎?」

  「也許吧,我想先寫完劇本再說。」

  「自殺那個?」

  「嗯。」他夾住話筒,移往電腦桌。「欸,你覺得死亡美不美?」

  「嗯…不太能確定唷,也許晚上出來時或我過去的時候再說比較好哩。」瓜瓜淡淡的說著。「欸,有件事積了好幾個禮拜,我想還是讓你知道一下比較好哦。」

  「關於什麼樣的事?」他敲敲電腦螢幕,計算著還得寫多少行。

  「是這樣的,前幾個禮拜我認識…其實你也曉得啦,就是小卿。」

  「小卿?去酒吧的那個?」854 行,那麼大概再一百多行就行了。「有什麼特別嗎?」

  「其實…並不是她本身蘊藏著什麼樣奇怪或有趣的事,基本上她是一個不可愛的人,不過,她的室友可就很令人震憾哦。」透過話筒,仍可感覺到那頭的瓜瓜在點火抽煙的樣子,臉上可能還帶著憂鬱的迷情哩。

  他頓了頓「哦?」

  「嗯,我想詳細情形等到了酒吧再說,你覺得怎麼樣?」瓜瓜問。

  「不能現在說嗎?」

  「我想,當面告訴你會比較妥貼些。」

  「原來如此。」

  「嗯。那麼,晚上見如何?」

  他關上電腦螢幕,改以手去握住話筒。「大概沒什麼問題吧。」

  「嗯,好,八點酒吧見。」 

  掛上話筒他想,瓜瓜很少有這麼凝重或嚴肅的時候,也許真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哩。  

  夜風有點涼,台北卻是熱哄哄的,氣象報告說今天台北最高氣溫曾達到三十七度咧。三天沒出門了,他對這個城市突然感到陌生,來來往往的人群車潮感覺上跟幽靈一樣,沒有生命。找了一家便利商店買包Cartier,他才漸漸恢復對城市的熟悉感。

  『台北,不過就是這樣』他笑了笑。 

  走進「知更鳥的窩」時才七點多,顯然他來早了。向蕭點頭招呼後,他朝酒吧裡的撞球台去。拿起球杆,他覺得有點生疏了許多。今晚酒吧裡客人不多,大概是因為時間還早的原故吧。蕭端來一杯 Taquila,那是他一定會先喝的酒。

  「謝謝。」他磨好杆頭後說。

  「不客氣,好些天不見,忙嗎?」蕭問。

  「還好,總算是做了些事。」他將十五顆色球擺妥。

  「那很好唷,算是活下來了。事情解決了嗎?」

  「不去想它自然就淡了。」『啪』的一聲,他開了球。「蕭,要不要陪我打一局?」他問了一個明知道不可能的問題。

  蕭依然是禮貌的笑笑致意。「很想,但是不行。你知道的,人往往會為了某些理由不能去做自己所想的事,不是嗎?」

  他點點頭,將九號球打入底袋。

  「那麼,我去忙了,為了活下去嘛。」蕭說。 

  蕭走後,除了偶爾「喀、喀」的撞球聲外,就剩那杯 Taquila陪著他。過了三十多分鐘,瓜瓜也來了。 

  「嘿,我已經打了兩局了哦。」他笑笑的說。

  「哦,可以再重新開始嗎?」瓜瓜說。

  「如果你這麼想,可以啊。」他說。

  「謝謝。」瓜瓜拿起了球杆。

  他球重新排過。 

  「你有沒有…『喀』五號中袋…想過重新開始的事。」瓜瓜邊擊出球時邊問。

  「關於那件事…『喀』七號底袋…生活嗎?」他回答。

  「算是。」

  「那得看是生活中…『喀』五號中袋…的什麼事囉。」他試著把瓜瓜MISS掉的五號球打進袋,但失敗了,於是退到一旁端起他的酒杯。

  「記得先前我提的…『喀』五號底袋…事吧?那個小卿的室友。」瓜瓜又MISS掉。

  「嗯,…『喀』五號中袋…可以說了嗎?」他失掉了五號。

  「也許對你來說已經沒什麼了唷…『喀』五號底袋…她就是NANA。」瓜瓜敲進了五號,接著目標九號。

  「我原本也以為三年前就結束了…『喀』九號中袋…不過,我想她的生活好像過得不怎麼樣哦,幾乎跟你一樣慘哩。」瓜瓜MISS掉九號。

  喝掉 Taquila後,他擦擦杆頭走過來。「是嗎?…『喀』九號中袋…你指的是她的感情嗎?」他問。

  「是啊,就是感情…『喀』九號底袋…欸,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打算,或你打算重新開始,你會怎麼做?」瓜瓜問。

  「可能嗎?…『喀』九號中袋…有些事是很難再開始的。」他說。

  「也許吧,不過不去試試怎麼知道呢?最後總會成功的啊…『喀』九號中袋…。」瓜瓜成功了。  

  結束了球局,他、瓜瓜、蕭三人在打烊後的「知更鳥的窩」喝了一晚。隔天天亮前,瓜瓜告訴他,過幾天他就要成為真正的法醫了;醫界最窮苦的一環,他、蕭為此替瓜瓜感到高興。但是瓜瓜並不喜歡這樣的來臨,就像雛鳥初飛時的恐懼一樣,瓜瓜也面臨了同樣的問題。

   「恐懼才是你的伙伴唷。」蕭這樣說到。

  「可以這樣說哦。」他也這麼說。 

  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拿起筆寫下第一篇短篇小說的時候,那時的他很年輕,才大二而已。他寫的是一名男孩的愛情故事,中間穿插著一個家庭的悲劇,結局是男孩在一個九月薄霧的黎明,帶著他的波音達獵犬『珍妮』到一個沒人到得了的海邊,趁著第一道陽光出現前,結束他二十個曾經有過的秋天。

  報社刊出了小說,領了稿費的他,帶著NANA遊遍了整個台北市。SOGO、新光三越、明耀…雖然沒花到錢,但這樣的一天對兩個談戀愛的學生而言,是無言可比擬的。最後,他們在巷子口的牛肉麵攤叫了兩碗加蛋的小碗牛肉麵,當作是慶祝小說的成功。沒有大束的鮮紅玫瑰,沒有燭光牛排大餐,很寒酸但是很快樂很浪漫。

  現在,上千元的大束玫瑰花和昂貴的燭光晚餐對他來說,並不是問題,隨時都可能,只是,缺了那份當初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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