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  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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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食人魔拉格領著卡拉蒙和泰斯進入一個大房間。卡拉蒙立刻感到被一群人包圍的不自在。 

「他是新來的,」拉格咕噥的說道,邊用他骯髒的黃色指頭猛點了一下卡拉蒙所站的方向。這就是卡拉蒙到「學校」的介紹儀式。鐵鏈和項圈摩擦出的嘈雜聲響,標明出他是某人的所有物。卡拉蒙只是頭低低的直視由麥稈覆蓋的木頭地板。由於只聽到稀稀落落的回應,卡拉蒙忍不住抬起頭來。他現在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戰士的食堂。大約有二十到三十個來自不同種族的男性,分成小組圍坐著吃晚餐。 

有些人饒富興味的打量著卡拉蒙,但大部分的人則是繼續用餐,看都不看他一眼。卡拉蒙實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麼做,不過拉格倒是適時的解決了這個問題。拉格猛力的推了卡拉蒙一把,後者一個重心不穩,差點直直的往餐桌撞去。他惡狠狠的瞪了拉格一眼,不過拉格仍是樂孜孜的對著他傻笑。 

卡拉蒙倏的明白,自己不過是個引發爭端的誘餌。他在酒吧裡看多了這種拉格式的微笑,對方的目的就只是挑釁。但卡拉蒙對誰強誰弱心知肚明。雖然他有六尺半高,但仍不及拉格的肩膀。拉格粗壯的臂膀只消輕輕一擰,就可以易如反掌的取他性命。卡拉蒙強迫自己忍下熊熊怒火,找了一張長木凳坐下。 

被卡拉蒙白了一眼後,拉格用他斜視的眼睛掃了一下四周。眾人先是失望的聳肩和咕噥一陣,接著就又回到位子上繼續用餐。拉格聽見從角落傳來的訕笑聲,他傻笑了一會兒,然後離開了食堂。 

卡拉蒙覺得剛才的表現懦弱透頂,只希望靜靜坐著,就這樣消失在空氣中。他只知道對面坐著別人,但卻不敢和對方的目光正面交鋒。不過泰索柯夫卻沒有這層顧忌,他爬到卡拉蒙的旁邊,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附近的鄰居。 

「我是泰索柯夫。柏伏特,」泰斯朝一個同樣戴著項圈的黑皮膚男人伸出了小手。「我也是新來的,」坎德人補充說明,因為他對方才沒有被介紹到覺得十分沒面子。原本埋頭猛吃的黑人抬起了頭,但他忽略坎德人的小手,而把眼光盯在卡拉蒙身上。 

「你們倆是夥伴嗎?」 

「是的,」卡拉蒙簡短的回答,並因黑人沒提到他剛才和拉格的小插曲而鬆了一口氣。在看到黑人的盤子上堆得和小山一樣高的烤鹿肉、馬鈴薯和整條整條的麵包後,卡拉蒙突然意識到腹中飢火難奈,必須努力克制自己才能阻止垂涎的口水外溢。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接著說,「至少他們讓我們吃的不錯。」 

卡拉蒙發現黑人注視著他的大肚脯,並且和坐在自己旁邊的絕色美女交換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眼神。那位美女的盤中同樣盛滿了各式食物。卡拉蒙只覺得眼前為之一亮,笨拙的企圖起身鞠躬致意。 

「我任您差遣,女……」他口齒不清的說道。 

「快給我坐下,你這個大笨呆!」女子勃然大怒,健康的深褐色皮膚隨之閃亮生輝。「你會讓他們笑死。」 

她說得沒錯,的確是有些人忍不住低聲竊笑。她迅速把手輕置於腰間的匕首上,和她銳利又逼人的綠眼交會之後,大家把笑聲吞人腹中,繼續把焦點轉回盤中的食物。她等到確定掌握了情況,接著同樣重回餐盤,憤怒的用刀叉精準快速的切著肉。 

「對……對不起,」卡拉蒙漲紅了臉,囁嚅道。「我……我不是故意要……」 

「算了!」女人用低沉的嗓青回答。她的口直非常的奇怪,卡拉蒙無法分辨是來自哪裡。她看起來應該是人類,但是髮色十分與眾不同,幾乎是晦暗的灰綠色,她把厚重的直髮盤成一條髮辮,垂在背後。 

「因為你是新來的,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要瞭解,不要對我另眼相看,給我特殊待遇——不論是在場內或是場外。知道了嗎?」 

「競技場?」卡拉蒙嚇得瞪大了眼。「你……你也是鬥士?」 

「還是最頂尖的一份子,」坐他們對面的黑皮膚男人微笑說道,「我是北亞苟斯的費拉葛斯,她是海妖女奇莉……」 

「海妖女!哇!從海底來的?」泰斯興奮的大叫。「可以變換形體,還有……」 

奇莉立刻怒視坎德人,泰斯眨眨眼,識相的閉嘴。接著她把目光轉向卡拉蒙的新項圈,尖刻的問道,「你覺得這個東西好不好玩啊,奴隸?」奇莉嘲諷的苦笑了一下,不過費拉葛斯卻是同情的看著卡拉蒙。 

「我永遠不會習慣它!」卡拉蒙緊握雙拳說道。 

「你一定得要習慣,否則就會心碎而死,」奇莉冷冷的說。卡拉蒙心想,她是如此的美麗,談吐舉止是如此的有自信,她的項圈看來就像用金子精心打造的項鏈。他想要回一些話,不過卻被穿著油膩膩圍裙的胖廚子給打斷了,後者把盛著食物的盤子重重放到泰斯的面前。 

「謝謝你,」坎德人很有禮貌的致謝。 

廚子不屑的說,「往後可沒我的服務了。以後就和其他人一樣,去拿自己的盤子。接著!」廚子丟了個小木片,「這是你的糧票,領飯前先秀一下,否則就沒飯吃。這是你的,」他丟到卡拉蒙前頭。 

「我的食物哪兒去了?」卡拉蒙邊問邊把小木片收進口袋。 

廚子把一個大碗扔給卡拉蒙,然後掉頭就走。 

「這是啥玩意兒?」卡拉蒙對著廚子咆哮。 

泰斯歪過身去看,「是雞湯,」企圖打圓場。 

「我知道這是什麼,」卡拉蒙低聲道。「我是問,這是什麼意思? 開玩笑嗎?我告訴你,一點都不好笑!」卡拉蒙邊說邊瞪著對他微笑的費拉葛斯和奇莉。卡拉蒙從長凳上一躍而起,用力抓住廚子,大吼,」把這洗碗水給弄走,拿些能吃的東西來!」 

沒想到廚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卡拉蒙手中掙脫,並且把卡拉蒙的手扭到背後,把他的臉朝湯裡放。 

「給我吃下去!」廚子用力扯著卡拉蒙的頭髮,把他濕漉漉滴著湯汁的臉拉離了碗。「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只有這種東西吃。」 

泰索柯夫不吃飯了,臉上漾滿期待。坎德人注意到所有的人也都放下餐具,把注意力轉移到這邊。這次總該會打起來了吧。 

卡拉蒙淌著湯汁的臉上一片慘白,還有一些紅色的湯漬留在頰上。而他的眼中閃耀著不可遏抑的怒火。 

廚子輕蔑的瞄著他,擺出摩拳擦掌準備隨時動手的架式。 

泰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廚子被打得滿地找牙。卡拉蒙緊握巨拳,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他的大手終於動了——慢慢的把殘留在臉上的湯汁給拭去。 

廚子不屑的哼了一聲,接著抬頭挺胸的離開。 

泰斯歎了口氣,悲傷的想著,這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卡拉蒙了! 

那個卡拉蒙曾經一手抓起一個龍人,把他們對撞成滿頭包。也曾經讓十五個不長眼的流氓全部掛彩。泰斯用眼角的餘光瞄了瞄卡拉蒙,嚥下原本想說的話,靜靜的回去用餐,但是他的心卻不住的抽痛。 

卡拉蒙緩緩的拿起湯匙,盛了湯後胡亂的把湯給嚥下,似乎是食之無味。泰斯發現海妖女和費拉葛斯再次交換了眼神,他起先很怕他們嘲笑卡拉蒙,但事實上,奇莉在打算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抬頭看了一下,就突然把嘴閉上了。泰斯看到拉格又進入了食堂,後面還跟了兩個魁梧的壯漢。 

他們在卡拉蒙身後停下腳步,拉格戳了戳正在用餐的卡拉蒙。 

卡拉蒙遲鈍的轉過頭去,「幹嘛?」他用泰斯認不出來的空洞聲音問道。 

「你現在過來,」拉格回答。 

「我在吃飯……」兩個大漢猛拉住卡拉蒙的雙臂,甚至在他把這句話說完之前,就把卡拉蒙給拖下了長凳。接著泰斯在卡拉蒙的眼中看見一瞬舊日的神采。卡拉蒙的臉漲紅成豬肝色,笨拙的對其中的一人揮了一拳,不過對方輕易的閃開了。而另一個傢伙則是用力的亂踢卡拉蒙的下腹。卡拉蒙立刻倒地,痛苦的呻吟。然後壯漢們一人拉著卡拉蒙的一隻腳,卡拉蒙沒有任何的反抗,仰著頭,無力的任憑自己被拖走。 

「等一下,要去……」泰斯站起身來,並感覺到一隻強壯的手覆蓋在他的小手上。 

奇莉警告性的搖了搖頭,於是泰斯回到位子上坐好。 

「他們會怎樣對待他?」泰斯問道。 

海妖女聳聳肩,用堅定的聲音命令,「把飯吃完。」 

泰斯放下叉子,沮喪的囁嚅著,「我其實並不很餓。」他的思緒重回競技場外,矮人用詭異、冷酷的眼光打量卡拉蒙的情景。 

坐在泰斯對面的黑人笑著對坎德人說,「來吧!」他友善的起身握住泰斯的小手,「我帶你到你的房間去。我們來的第一天都是這樣的。你的朋友會很好——至少目前是如此。」 

「目前。」奇莉冷笑,接著把她的餐盤推開。 

泰斯獨自在應該是和卡拉蒙共用的房間裡。它位於競技場的下方,與其說是房間還不如用牢房兩個字來的貼切。不過奇莉說所有戰士都住在像這樣子的地方。 

她說,「至少房間既乾淨又舒適。況且,如果我們過得太安逸,只會讓身材走樣。」 

以眼前的情況看來,的確是沒有讓人變胖的可能性存在。坎德人環顧四周,只見空蕩的石牆,麥稈舖的地板,上面放了水瓶和一個大碗的桌子,以及兩個應該是拿來放置私人物品的小箱子。在天花板上有一扇單窗,約莫是在等同於地面的高度吧,可以讓天井的陽光照進房裡。泰斯躺在硬床上,仰視著太陽的移動。以坎德人的個性,早就應該大肆探險;不過,除非他知道卡拉蒙現在的情況,否則泰斯是無心做任何事情的。 

陽光所牽拉出來的陰影隨著時間的流逝愈變愈長。泰斯聽見門被打開,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不過卻只是另一名奴隸丟了一大袋東西進來,之後門又被帶上。當泰斯檢視袋子裡的東西時,心不禁愈沉愈深。這是卡拉蒙所有的隨身物品!還包括他的衣服在內。泰斯焦急地察看上面是否沾有血跡。什麼都沒有!不過他倒是在衣服的內袋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泰斯很快的把它拿了出來,並且在瞬間屏住了呼吸。這是帕薩理安的魔法道具!泰斯不知道他們怎麼會把它給弄丟,邊驚歎於它背面鑲嵌的美麗珠寶。雖然它現在看起來和俗麗的廉價品沒有兩樣,不過泰斯記得它是具有法力的。他親眼看過帕薩理安將它從一支權杖變成這玩具。毫無疑問的,當它不想被別人發現的時候,有足夠的力量可以掩飾身份。 

泰斯緊握著它、感覺著它、看著陽光被其上的珠寶折射生輝,簡直無法克制自己渴望擁有這神物的衝動。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棒最神奇最不可思議的好東西。他不假思索的挪動身體尋找隨身小袋,卻被自己給逮個正著。 

泰索柯夫。柏伏特!聽起來像是老矮人佛林特的聲音。你現在面對的是非常嚴重的事情,這是回家的路呀。偉大的帕薩理安親自舉行神聖的儀式,把它交給了卡拉蒙。它是屬於卡拉蒙的。你沒有權利把它佔為己有! 

泰斯不寒而慄。他從來沒有過這種誰擁有什麼東西的想法。他懷疑的看著它。說不定就是它把這些令人不安的念頭植入腦海!泰斯決定不要了,迅速的把它放進卡拉蒙的小箱子。為了保險起見,泰斯把箱子上了鎖,並且把鑰匙塞進卡拉蒙的衣服裡以策安全。甚至還極度反常的返回床上。 

陽光幾乎要完全消失了,當泰斯聽到房間外的聲響時,更是愈來愈緊張。此時房門突然被粗暴的踹開。 

「卡拉蒙!」泰斯驚恐的大喊,邊跳到卡拉蒙的腳邊。 

兩個壯漢在把卡拉蒙拖過門檻扔到床上去之後,就離開了。只聽得床上傳來一聲沉緩的呻吟。 

「卡拉蒙!」泰斯喃喃自語,接著捧著裝了水的大碗到卡拉蒙身邊,輕柔的問道,「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並沾水濡濕卡拉蒙的雙唇。 

卡拉蒙又慘慘的叫了一聲,邊虛弱的搖搖頭。泰斯迅速開始檢查大漢的身體。沒有外傷,沒有血跡,沒有淤血腫塊,也沒有鞭痕。 

不過從他痛苦的情況和全身被汗水浸透來研判,卡拉蒙的確受過折磨。而直到現在,卡拉蒙仍能感到諸多肌肉不間斷的抽痛,逼得他不時的叫出聲來。 

「他們用拉肢刑架對付你嗎?」泰斯不安的問道,「或者是大扭輪呢?還是……手指夾?」不過就泰斯的瞭解,這些刑具都會留下外傷。 

卡拉蒙口齒不清的吐出了一個字。 

「什麼?」泰斯向卡拉蒙貼近,並且往他臉上撒了一些水。「你剛說什麼?建……建什麼?我聽不懂。我從來沒聽過可以用建什麼東西的來折磨別人。」 

卡拉蒙夾雜著痛苦的呻吟,又重述了一遍。 

「健……健……健身操!」泰斯總算拼湊了出來。接著他把水瓶放在地上,「健身操?這算哪門子的刑法?」 

卡拉蒙再度哀號。 

「這是運動,你這個大傢伙真是的!這表示我一個人在這裡提心吊膽,緊張兮兮的怕你遭遇不測,結果你竟然是在外頭做運動!」 

卡拉蒙恢復了緩緩離開床舖的能力,他伸出大手拉住泰斯的領口,讓兩人的目光交會。 

「我曾經遭到地精們的俘虜,」卡拉蒙沉痛的細訴,「他們把我綁在樹上,整夜不斷的折磨我。我曾經在沙克沙羅斯被龍人重創。我的腿曾經在黑暗之後的地牢中,被幼龍啃噬。但是我發誓,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遇過比這更錐心刺骨的痛!離我遠一點,就讓我平靜安詳的死去吧。」 

卡拉蒙又低吟了一聲,然後疲弱的把手放下,慢慢的閉上了雙眼。泰斯壓抑住竊笑,回到自己的床上。 

「他現在覺得自己痛不欲生,」坎德人對著自己說,「等到明天早上再看看吧!」 

伊斯塔的夏季結束了,秋天隨之而來,這是個美得令人屏息的秋。卡拉蒙的訓練早已開始,他也並沒有死掉——雖然有時候仍會覺得死亡或許是個解脫。泰斯則是肩負起把卡拉蒙拖出他心目中悲慘世界的重任。其中有一次就是發生在深夜,泰斯突然被令人心碎的啜泣聲驚醒。 

「卡拉蒙?」泰斯睏倦的問道,邊從床上直起身來。 

沒有回應,只傳來另一聲抽噎。 

「怎麼啦?」泰斯恍然大悟,急促的跑過冰冷的石板地到卡拉蒙的床邊柔聲問,「是不是做了夢啊?」 

他在微明的月光下,依稀看到大漢點點頭。 

「是和提卡有關的嗎?」好心腸的坎德人體會到大傢伙的悲傷,眼淚差一點奪眶而出。「不是。那是和雷斯林有關嗎?不是。那…… 你是不是害怕自己會……」

「小鬆餅!」卡拉蒙又是一陣啜泣。 

「什麼?」坎德人大聲喝斥。 

「小鬆餅!」卡拉蒙哭喊道。「泰斯,我好餓!我夢到了一個小鬆餅,就是提卡常做的那種,淋滿了香甜的蜂蜜,還撒上了酥脆的小核果……」 

泰斯拉起一隻拖鞋朝卡拉蒙扔去,然後反胃的重回床舖。 

經歷了兩個月密集嚴謹的訓練之後,坎德人必須承認這樣的操練的確符合卡拉蒙的切身需要。之前囤積在大漢腰間的肥肉不復存在,鬆垮的大腿如今變得結實有力,糾結的肌肉從他的臂膀,一路延伸到胸前和背部。呆滯空洞的眼神轉為精練清澈,矮人烈酒遺害的頰上紅暈和紅通通的酒槽鼻子也一掃而空。卡拉蒙全身的肌膚經過陽光洗禮後,曬成健康的古銅色。原本略短的褐髮,在矮人的強烈建議之下,跟上伊斯塔流行的腳步,蓄為披垂在背後的長捲髮。 

現在的卡拉蒙也已經是訓練有素的鬥士。雖然他之前也曾接受過鍛練,不過都是些非正式的練習,使用兵器的技巧大部分是同父異母的奇蒂拉所教授的。艾拉克則是大張旗鼓的招攬各地優秀的戰士,使卡拉蒙得以師承最頂尖的菁英。 

不只如此,卡拉蒙每天都必須和其他的鬥士切磋技藝。曾讓他引以為傲的摔角,卻在兩回合之內就被海妖女奇莉打得倒地不起。 

而費拉葛斯則是一出手就打飛了他的劍,並且只用盾就輕易取得了勝利。 

然而卡拉蒙是個學習能力超強的好徒弟,不久之後,艾拉克就滿意的見到大漢輕鬆的把奇莉拋到空中,至於費拉葛斯則是被卡拉蒙用網子緊緊捆住之後,還被黑人自己的三叉戟給釘在競技場的地上。 

卡拉蒙本人也樂見自己的進步,衷心的喜歡這樣嚴格的訓練。 

雖然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仍然是企圖把惱人的鐵頸圈給扯斷,但是卡拉蒙向來就嚮往軍旅生活,他擅於接受上級的命令,作好份內的工作。唯一的問題就是,卡拉蒙缺乏演戲的細胞。 

本著誠實的天性,卡拉蒙實在是不擅此道,而在必須假裝失敗的部份演技更是生澀。當拉格作勢猛踹卡拉蒙背部的時候,他應該要痛苦的大聲嚎叫。當野蠻人拿著折疊劍刺進他的下腹時,卡拉蒙也應該要表演不支倒地的慘狀。 

「錯!錯!錯!你這個笨傢伙!」艾拉克總是氣憤的狂吼,有一次更被氣的用力揮拳直擊卡拉蒙的大臉。 

「哇啊!」卡拉蒙這回真的是痛苦的大叫。 

艾拉克以勝利之姿站在卡拉蒙後方,指節上還滴著卡拉蒙的血,「請你記住這個叫聲,觀眾會愛死的!」 

不過,卡拉蒙的演技仍然是令人喪氣。艾拉克絕望的對奇莉形容,「就算他真的叫了,也像極了大姑娘被人擰了一把似的。」

有一天艾拉克終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那是在一個有少數觀眾旁觀的競技訓練,有時候艾拉克為了宣傳的目的,會讓民眾進來參觀訓練的過程。而這天他是隨仕一位攜家帶眷來伊斯塔旅遊的索蘭尼亞貴族。這位貴族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兒,而當他們一到達競技場,兩位女孩就不曾把目光從卡拉蒙身上移開。 

「為什麼我們前晚沒看到他上場?」其中的一個問她父親。 

貴族疑惑的望向矮人。 

「他是新來的,還在進行訓練。不過事實上,我想盡快安排他上場——上次你們說什麼時候會再來看競技賽?」 

「我們不會再來了,」貴族正要繼續說,但兩個女兒卻在旁邊失望的大哭大鬧,只好改口,「嗯……說不定會……只要我們拿得到票。」 

女孩們興奮的拍起手來,目光又重新追隨著正在和費拉葛斯切磋劍術的卡拉蒙。汗水讓卡拉蒙健康的膚色更形耀眼,他被汗濕的捲髮黏纏在臉上,再加上精準優雅的動作,在在讓兩個女孩神魂顛倒。看到女孩們如癡如醉的表情,艾拉克驚覺,卡拉蒙是個俊俏迷人的年輕男子。 

「他一定得贏,」其中一個女孩說道,「我不能忍受他輸」他一定會贏,「另一個接腔,」他看起來就是個勝利者,為競技而生。」

「太棒了!這解決了所有的問題!」矮人忍不住大叫,讓貴族一家人疑惑的看著他。「永遠不倒的勝利者!不知道失敗為何物的天生贏家!他誓言如果有人打敗他的話,將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不不不,不要說這種話,」女孩們無助的哭喊著。 

「這是事實,」矮人一本正經的說。 

「觀眾們會不遠千里而來,」矮人當晚告訴拉格,「只為了親眼看他輸。當然,他是不會輸的——至少要等很久很久,同時他會擄獲所有人的心。我剛好有適合他的戲服。」 

泰索柯夫則是發現日子過得十分的充實有趣。雖然一開始他對於不能成為鬥士難過了一陣子,喪氣的閒晃了好幾天。不過無聊的日子很快的在一個牛頭人的狂怒中結束了——他發現坎德人快樂的在他的房裡自由穿梭。 

牛頭人的性子火爆,因為他們是為運動而戰,把自己視為高人一等的特殊族群,不和一般人共住共食,個人的房間當然更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在艾拉克到達現場之後,怒不可抑的牛頭人請求允許把小傢伙撕成兩半,生飲坎德人的鮮血。矮人原本應該會欣然同意的——坎德人對他並沒有多大的利用價值,但是艾拉克想起了在買下一大一小兩個奴隸的當天,克拉斯曾經特地找他談過話。教會高層為了某種理由,希望兩人平安無恙。艾拉克只好拒絕了牛頭人的要求,不過為了安撫他,還是給了一頭公豬讓他去屠殺洩憤。接著艾拉克把泰斯帶到一邊,輕摑了他幾個耳光。然後准許他離開競技場到別處探險,如果泰斯保證晚上會回來的話。 

其實泰斯早就偷偷溜出去過了,不過對於得到自由探險的同意仍然是興奮不已。他為了感謝艾拉克的好心,經常送他一些廉價的小珠寶。而艾拉克也的確很包容常闖禍的坎德人,即使有一次逮到他偷小油酥餅給卡拉蒙,也沒有拿鞭子狠狠的教訓季斯,只是用小木棒輕輕打了幾下。 

泰斯隨心所欲的進出伊斯塔,他很快就學會了閃避市區守衛的技巧,這些守衛似乎老是無來由的討厭坎德人。而秦斯也利用了這項技巧,展開了神殿的探險。 

儘管卡拉蒙每天都為訓練和食物控制煩心,不過他從來沒有忘記此行的主要目的。他曾經收到克麗珊娜小姐簡短的口信,讓他知道她一切平安。不過倒是沒有關於雷斯林的任何消息。 

一開始,卡拉蒙因為無法離開競技場,而對尋找雷斯林或是費斯坦但提勒斯不抱希望。不過他很快的就瞭解,即使他是自由身,得到的資訊也不會比泰斯多。人們對待坎德人就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即使附近沒有小孩,坎德人也常被誤以為是孩子。泰斯潛行的技巧甚至比大部分的坎德人都還要高明,他可以輕易的融入陰影中、躲到簾幕後面、或是靈巧的穿越廳堂。 

此外,神殿非常的大,人們幾乎二十四小時進進出出,一個坎德人並不容易引起注意——如果被發現的話,頂多是被喝斥一下。況且,神殿裡還有其他在廚房工作的坎德人,甚至還有少數幾個可以自由進出的坎德人牧師,因此泰斯的探險根本就是如魚得水。 

泰斯非常樂於和神殿裡的坎德人交朋友,探聽家鄉的狀況,他對坎德人牧師特別有興趣——雖然從來沒聽說過坎德人也可以當牧師,但他是天不怕他不怕。卡拉蒙曾經警告過他言多必失,泰斯也注意到談論龍啊、大災變的話題會讓氣氛變得十分緊張。所以他決定不要引起太多的注意,乖乖的在神殿裡打探情報和搜集資訊就好了。 

「我看到克麗珊娜了,」泰斯有一晚在用過餐回到房間後向卡拉蒙報告。泰斯躺在床上,卡拉蒙則正在房間中央練習狼牙棒和鎖鏈,因為艾拉克不希望他只局限於長劍的使用。泰斯看到卡拉蒙生疏的技巧之後,爬到床邊的最角落——應該不會被兵器傷到的安全地帶。 

「她怎麼樣?」卡拉蒙邊饒富興味的看著泰斯閃躲的模樣。 

泰斯搖搖頭,「我不知道,她看起來還好,至少應該是健健康康的。不過她一點也不開心,臉色還有點蒼白。我想要跟她說說話的時候,她完全不注意我,我想她不認得我了。」 

卡拉蒙皺了眉頭。「去看看你能查到些什麼,別忘了,她也在找雷斯林。說不定這和他有點關係。」 

「好吧,」坎德人邊回答邊閃過了從他頭頂飛過的狼牙棒。「嘿! 小心一點!退後退後!」泰斯感覺到他結在頭上的馬尾巴,正焦急的點數著每一根頭髮。 

「關於雷斯林,」卡拉蒙壓低了聲音,「我想你今天還是沒有打聽到什麼吧。」 

「我一問再問,雖然費斯坦坦提勒斯的弟子來來去去,但是沒有人聽過雷斯林。再說,你知道的,有金色皮膚和沙漏眼睛的人一定很引人注目。不過……」坎德人雀躍了起來,「我一定很快就會有新消息的,聽說費斯坦但提勒斯已經回來了。」 

「是嗎?」卡拉蒙停止練習狼牙棒,轉向泰斯。 

「是啊。雖然我還沒看到他,不過一些牧師都在討論。我想他是在昨晚出現的,就在教皇的會客殿裡。批一下就突然出現了!很神奇吧。」 

「嗯,」卡拉蒙喃喃道,邊繼續小心的練習狼牙律。他沉默了太久,讓泰斯打起了啊欠,準備跑去睡覺。不過卡拉蒙的聲音又喚起了泰斯的意識。 

「泰斯,我們的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啊?」泰斯又打了一個呵欠。 

「刺殺費斯坦坦提勒斯的機會,」卡拉蒙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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