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  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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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偶數年發生的事

七九六年十二月一日

趁這次決定要搬家到伊謝爾倫要塞去的機會,我要開始寫日記。雖然我自己也不敢說能持續到什麼時候,但當我把決心告訴楊提督時,他表現得非常地欣慰。

「寫日記是個好習慣,只不過我是不會去做就是了。」

「為什麼呢?如果是好習慣的活,自己也應該養成才對啊!」

「如果我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你不就沒有事可做啦?俗活說,為了兒子的成長著想,就必須留下田裡的雜草才行!」

每次當提督使出「俗話說」的時候,我就沒辦法提出反論了。卡介倫少將遇到這種情況時,就會用「說清楚是從哪個典故出來的?」這句話加以反擊,聽說三次中會贏一次。玩笑歸玩笑,楊提督向國防委員會提出申請,希望把卡介倫少將調來伊謝爾倫要塞擔任事務總監一職的事,似乎沒能獲得批准。我軍這次在亞姆利札大敗,又不是卡介倫少將的責任!只是,楊提督也說了,軍人受處罰要比不受處罰來得正確。

所以就因為如此,楊提督買了一本厚厚的日記簿給我。楊提督深信文字這種東西是必須用手寫的。他打從心底就看不起錄音式的文字記錄機,說那是「連狗的叫聲也拿來當成文字的白癡機器。」原本提督就對機械這種東西抱持著偏見了。

直到前些時候為止,我們家的立體電視還沒裝遙控選台器呢!他說:「四肢健全的人看立體電視,為什麼非得用遙控器不可?」結果最近突然改變的原因,是優布·特留尼西特成為最高評議會的代理議長的緣故。每當特留尼西特那張自信滿滿的臉充滿整個畫面時,楊提督要從沙發上跳起來去改變頻道,似乎感到太過於浪費勞力的樣子。用遙控器的話,一瞬間特留尼西特的臉就會消失,所以他現在對遙控器相當的滿意。只要是播報新聞的時間,一開始就把遙控器拿在手上準備好,特留尼西特的臉一出現就馬上轉台,直到新聞結束為止,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累呢。

好像變成光在寫楊提督的事了。也得稍微寫點自己的事才行。

今天就此擱筆了。明天還有得忙呢,而且要寫的事,對未來而言,暫時擱置一下也無所謂。

七九六年十二月二日

太空船的長途旅程,到今天終於要結束了。明天就可以到達伊謝爾倫要塞,開始新的生活。是個開始嗎?我希望如此。前年的春天,當我第一次站在楊提督家的門前時,也是這麼的期望的,並且我也沒有失望。

在這之前,有兩年的時間是在杜會福利機構裡生活。而再往前推,也是兩年的時間和祖母一起生活。這個開端,是當我被叫到小學的校長室得知父親戰死的消息。

「帝國軍的那些人,實在是壞到了極點的一群人。是和平、自由以及民主主義之敵,是全人類之敵,是文明之敵,有多少妻子的好丈夫被帝國軍殺死,有多少孩子的父親被殺死了……」

就像這樣冗長而又無意義的話一直持續著,而我只瞭解到——爸爸戰死了,被帝國軍殺死了——而已。即使只是八歲的小孩也能瞭解這個事實。那時,校長的態度也許是正確的,為了不讓八歲的孩子受到刺激所刻意表現出來的也說不定。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校長又說:「……所以你也必須將你父親那樣與邪惡勢力作戰而捐軀的行為,視為一種榮耀才行!」

以這種話作結尾的時候,我己經非常的明白,校長把最重要的部分省略了。那種不希望被僅有八歲的孩子看穿,很明顯的是不負責任的態度。

不過總而言之,這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機。

楊提督也說過,自己的人生轉機多半是由別人來告訴你的。

「我老爸因為事故死亡的時候也是,進入軍官學校就讀的時候也是,配屬到艾爾·法西爾的部隊時也是,都是由他人來告訴我這些事的。反過來說,我本身有好幾次由其他人來宣告我的人生轉機,也就是說,人生也只不過是把宣告的內容成立而已。」

從海尼森出發前的一個星期,真的是快忙死了。

星期一到學校去辭行時,被布修老師拖住,後面預定做的事全部被搞亂了。他一直想說服我到學校寄宿,留在海尼森。

「我是為了你好才會這麼勸你的,尤里安。如果到前線要塞去的話,你的世界會變得很狹窄。我從為你應該在廣大的世界多見一些世面,這才會對你的成長有所幫助。」

雖然布修老師嘴裡是這麼說,但我知道還有些說不出的理由。其中之一是因為布修老師是飛球部的指導老師,而我是飛球的年度得分王。在我進飛球部之前,哈羅朗校在聯盟的排名永遠是第二名,所以我的存在對布修教師而言,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還有一個理由是布修老師完全不信任楊提督這個監護人的緣故。「以身為軍人來說是很了不起」這種話對我說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也就是說,楊提督除了當軍人之外就沒有一點了不起之處的意思。我也沒法反駁這種說法,但總有其它較不那麼陰險的講法吧?反正我要照我自己的意願去做。

「你也是太好事了。就照現在這樣留在海尼森成為飛球的職業選手是比較聰明的做法。要是對我這個身為監護人的成長有所期待的話,那實在是很難的事!」

楊提督雖然知道自己的缺點,但似乎並無意去改正的樣子。而我也不希望他改正。

該怎麼說呢?卡介倫少將會說:楊總是以自己的經歷囊括普通的人生法則;但非常遺憾,這不是我想說的說法。

當卡介倫少將——當時是准將——把介紹信拿給我的時候,笑著對我眨眨眼:「總之耐心的被他餵吧。雖然是各方面脫離了常軌的傢伙,但並不是說沒有前途的。」

這個嘛,被餵的到底是誰呢?

七九六年十二月三日

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的日子!我大概得說上幾次的「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呢?我打定主意一定要禮儀端正才行!雖然我是楊提督的被監護人,但身份只不過是同兵長待遇的軍屬而已——不論是哪一種身份,稱呼都很叫人頭痛的。不管怎麼說,如果我的態度太隨便任性的話,楊提督一定會被批評,所以非得小心不可。

就依照留給我深刻印象的順序來說吧。首先,一定是伊謝爾倫要塞。當我自窗內以肉眼看到直徑六十公里的銀色球體時,不由得驚叫出來。雖然在立體電視啦、雷射投影啦,照片中和媒體中看過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但實物和印象還是有差別。該怎麼說呢?是的,簡直是有天壤之別呢!

由慢慢接近到進港,直到現身踏上港地面的四分鐘之間,我的呼吸器官和循環器官都在全速運轉著。這種既興奮又緊張的心情,是自我瞭解到福利機構的老師對我說:「你到楊提督的家裡去吧,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監護人了」這句話的意義以來,還是第一次呢。那個時候,陪著我的是比我身體還大的行李箱。而今天,陪著我的是楊提督。

「喂,可別跟丟了」

我緊跟著說完這句話就回過身的提督身後,走下了扶梯。數百雙手,一齊向伊謝爾倫的新司令官致敬。此時是二點四0分。

楊提督的寓所——我的新家在正二0二六居的D四區。比在海尼森的希爾巴利(銀橋)街的軍官宿舍還要來得大。一進門是玄關,再來就是飯廳兼起居室。圖書室兼談話室、書房、寢室、客房、我的臥房、廚房,還有儲藏室。

另外還有一間沒有固定用途的大房間,書房裡擠不下的書,遲早會侵入這塊處女地的。這個預言我是有絕對的信心。

楊提督和我,要說對伊謝爾倫有任何不滿的話,大概就只有,包括美麗的庭園在內,所有的風景、氣候全部都是人造的這一點。

當然,這種不滿看起來很傻就是了。公園裡的草地啦、雜木林啦、泥土啦,雖然不是自然生長的,但也全都是真實的東西。氣候是按照海尼森北半球的壞境設定的,也有四季的變化,在森林公園露營一定很有趣。

提起露營,我記得有一次希爾巴利街整區的能源供應系統故障,那一晚,楊提督和我體會到了在寒冷星球露營的滋味。我們把起居室的火災自動水裝量的開關切掉,拿掉地毯,用軍用的固體燃料來燒熱水,全身裡在毛毯裡,點亮緊急用蠟燭來照明,吃軍用糧食的墨西哥菜和蕃茄雞丁。又吹琴,說鬼故事,輕聲低語的,渡過快樂的一夜。第二天早上,當我們還裡在毛毯裡睡在地上時,軍方設備局住宅課的人員們跑來,望著室內發呆。在那之後,軍官宿舍的使用規則上,為什麼會加了一套「禁止在屋內生火以及其他類似行為」的理由,只有楊提督和我才知道。

不光只有伊謝爾倫要塞本身,我也見到了住在那裡的許多人。首先,是擔任伊謝爾倫要塞防禦指揮官的先寇布准將這個人。

華爾特·馮·先寇布准將,大約是三0歲出頭,個子很高,相當英俊的人,眼睛和頭髮的顏色在灰色和棕色之間。聽說他原本是帝國貴族出身,但好像不是個嚴酷的人。甚至可以說完全相反,是個不拘小節,能和他開玩笑,能談得來的人。

只不過,也絕不是個隨和的人就是了。如果認為對方是個話不投機的傢伙或是講不通的傢伙的時候,我看他一定會當場掉頭而去,根本不甩人!

「尤里安·敏茲就是你嗎?我聽楊提督提起過你,已經打算正式成為軍人了嗎?」

「是的,我想成為軍人。」

雖然不認為被輕視了,但先寇布准將的反應看起來諷刺的意味相當重。

「就算是軍人也分很多種。像是操作員啦,像我這樣的陸戰隊員,或者是工兵?不能清楚下定決心的話,也會替楊提督增加麻煩的。」

要是回答得太差勁的話,他一定會嗤之以鼻的,所以我心裡好緊張。

「能夠的話希望能成為參謀……」

「我想那個人不需要參謀的。智略上比那個人更敏銳的軍人,在宇宙哪裡找得到?有的話也只有帝國的羅嚴克拉姆侯爵而已。你想在智略方面幫助楊提督嗎?」

諷刺的對象即使只是個孩子,這個人也不會寬容。我馬上反射地回答:「但是,即使是有大腦也不能缺少小腦啊。」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比喻,先寇布准將好像覺得很有趣似地看著我,他笑了。比起我回答的的內容,我讓為他對我能提出反論這件事,還比較中意。

「原來如此,小腦好像是管運動神經的吧。」

先寇布准將和我約好,要教射擊和肉搏戰技巧。能和我軍最高級的射擊和肉搏戰的名家做這種約定,高興是很高興,但我想訓練內容一定很嚴格。這種程度是可以預料的。不管怎麼樣,實際做了之後……就知道了。

當然也不全是初見面的人全是不認識的。從海尼森出發搭別的太空船到達的人中,也有不少楊提督和我熟識的人在。

以這種形式再見面的,其中有達斯提·亞典波羅少將,是在亞姆立札戰敗後陞官的許多人之中的一個。

「哎,那個時候以為已經不行了呢。在我們射一發的時間裡,敵人差不多射十三發過來;不只數量上比不過人家,陣形也亂成一團,指揮系統混亂得可以。我就在想這次是輸定了。如果從為在這種狀態之下能贏的話,那也未免把戰爭想得太簡單了。」

這種說法簡直就是這個人完全沒考慮到自己會戰死的事呢?

「一個人也不剩,全部戰死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如果有殘存的人的話,那一定就是我了。」

要怎麼神氣都可以。楊提督告訴我,那個伍蘭夫提督的第十艦隊能避免如字面意義一樣的全滅,就是這個人的功勞。那種大膽又確實的指揮,和他到楊家來訪時只會開玩笑的樣子,實在是今人無法想像。

除此之外,還有今天見到的奧利比·波布蘭少校和伊旺·高尼夫少校,是楊艦隊值得誇耀的兩大擊墜王。性格看起來好像相差很多,但以我看來,實在是感情很好的兩個人。

一看到女性,波布蘭少校是一定會上前搭訕的。而高尼夫少校即使有女性和他打招呼,他也會覺得太麻煩而不去理會人家。如果只是個人行為而已,就不會這麼引人注目,但兩人組合起來的話,簡查就是對比了。

「這傢伙是同盟軍裡排名第二的名飛行員喔。只不過看起來不太像就是了。」

波布蘭少校拍拍高尼夫少校的肩膀對我這麼說,而他其實想說什麼我非常明白。高尼夫少校注意到我的視線,做了個總結:「再告訴你一聲,敏茲。最厲害的飛行員已經戰死,躺在墓裡了。」

果然是對好搭檔。不過也許這種想法是天大的誤會也說不定呢。

七九六年十二月四日

昨天寫的東西,我想做部份的修正。我以為和先寇布准將是第一次見面,但卻並非如此。在伊謝爾倫攻略戰結束後,曾見過一面。但是那也只是在統合作戰本部等楊提督時,稍微報了名字而已,隨後就馬上忘記了。而且,那時先寇布准將也沒有告訴我名字啊。不過先寇布准將也真是壞心眼,還用一副從來沒見過的表情,說什麼:「尤里安·敏茲就是你嗎?」!

「對啊,這是個很好的教訓。告訴你華爾特·馮·先寇布是怎樣的一個大壞蛋。」

奧利比·波布蘭少校這麼告誡我。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很中意我似的(若神氣地說,我也是很中意這個人)。他在露天咖啡座喝茶的時候看到我,就叫我坐到他那桌去。在一起的還有伊旺·高尼夫少校,為了我還特地挪出位子,真是不勝惶恐。

「敏茲你來得正好。今天漂亮的小紅帽沒從這裡經過,所以狼先生的心情正十分惡劣呢。」

就這樣,稍微聊了一會兒,話題就轉到先寇布准將身上。似乎是我記述的手法太糟了,不過反正不是讓別人看的文章,也就無所謂。

照波布蘭少校的說法,似乎是少校正要教訓壞人的時候,先寇布准將阻止了他的樣子。

「是怎樣的壞人呢?」

「是個專殺自己人的無能之輩,還把我愛機的機槍瞄準裝置弄偏了。如果再晚5秒的話,那傢伙大概再也不會替其他人惹任何麻煩了,結果先寇布這個多管閒事的……」

「主要的重點是說這只是私人之間的恩怨,不必太過於重視。所以敏茲小弟,還是趁熱把檸檬茶喝掉吧。」

高尼夫少校笑著對我說完了之後,波布蘭少校滿臉憤憤不平的表情:「哼,這是因為對你有好處。多打下了四架,我那時一架都沒打下來。」

「因為戰場轉到亞姆立札的關係,一氣擊落五架不也很好嗎?結果全部合計起來,也只能擊落相同數量的敵機而己。」

「就是這個叫人不爽!本來我應該會比你多出三架的啊!」

像這種對話一直持續不斷,因為實在很好玩,所以就待了很久。

在我和兩位名飛行員分手,急急忙忙回到宿舍時,楊提督正平躺在室的沙發上。

「怎麼了?是不是那裡不舒服?」

「不,因為起來的話肚子會很餓,所以想稍微減少一些能源的消耗而已。」

我趕快去準備晚餐。要是讓艾爾·法西爾和亞姆立札的英雄餓死的話,真是對不起後世的歷史學家呢。

因為不能讓飢餓的青年久等,所以我把肉、青菜、米和速食湯的粉全混在一起,以超快的速度煮了一鍋大雜燴,但楊提督還是很高興地全部都吃光了。

我想,空空的肚子永遠都是最棒的調味料呢。

而且,以楊提督的身份來說,就算是在前線中,想要吃豪華餐點也不會有問題的,但他卻特地等著吃我做的菜。對於這種期待和信賴非得加以回報不可,但要先回家一趟再出去,實在是稍微麻煩了一點。

七九六年十二月五日

我到現在也還只知道伊謝爾倫要塞的一小部分而已。每天繼續不斷有從海尼森搬來的軍人及其家族,好像都快從港口溢出來似的,但卻能完全地被居住區吸收進去。在伊謝爾倫的居住設備大約足夠容納軍人和平民加起來五00萬人使用,大得就連最下級的士兵也沒有什麼不滿。只是,像浴室熱水熱不熱啦,電燈亮不亮啦,儲藏室的門會不會軋軋作響啦,這些日常生活談不上完全滿意的地方有很多就是了。而對於這些抱怨要由誰去處理呢?

這樣一個一個的小問題,有一百萬個聚集起來的話,也會像是在傑服粒子的倉庫丟火花迸去似的。這些要如何去解決——楊提督考慮過,希望能交給卡介倫少將去處理。不,不對,是全部「推」給他才對。我在想,楊提督一定是除了作戰之外,不想再傷任何腦筋了。

「那傢伙如果是可以不動手做就能解決的話,大概連呼吸也想省了呢!」

卡介倫少將常常這麼說。當我把這些話告訴楊提督時,提督以從真的表情考慮著,最後一副心有慼慼焉的表情喃喃自語……

「這個主意也相當不錯呢。」

沒錯喲,這傢伙就是這樣的懶鬼!卡介倫少將早就料到會有這種反應了。

但我的意見卻稍有不同。楊提督完全沒有任何必要是個擅長家事的天才。就像廚子能用煎鍋做出洋蔥蛋卷一樣,楊提督能操縱艦隊獲得勝利。除此之外的事如果沒法辦到的話,也沒有任何理由來責難他。卡介倫少將對這一點當然也非常清楚,這只不過在調侃他而已。

七九六年十二月六日

在伊謝爾倫,和我同年的女孩子大概也有數千人左右。其實這是當然的事。要塞和艦隊合起來有至少二00萬的軍人都住在這裡,而其中又有一半已經結婚,妻子和小孩子當然也一起住在這裡。

不過,實際上看到女孩子一大群出現在路上的場面,我還是不太自在。

為了躲避這一群美麗又生氣勃勃,像然熱帶群似的女孩子們,在小巷裡見熟人了。

「喂,別這麼沒出息啊!這樣一點霸氣都沒有,怎麼能當我的繼承人!」

被神出鬼沒的波布蘭少校這麼取笑著。這個人大概時常在練習吧?不管穿軍服也好,便服也好,隨時都在找女孩子搭訕。不過今天倒是很難得平時的搭檔不在一起。

「向女孩子搭訕是男人的義務,我是不會逃避我的義務的。」

波布蘭少校對自己如此肯定之後,還教了我一條女孩們唱的歌。

 「嗨、約翰·皮耶魯,地獄在向你拋媚眼
    嗨、約翰·皮耶魯,只有虛偽的微笑適合你
    嗨、約翰·皮耶魯,粉碎封閉魔王的地獄之冰吧
    嗨、約翰·皮耶魯,從你的酒杯中振作起來吧……」

我問波布蘭少校這個「約翰·皮耶魯」到底是誰,他馬上回答說他也不知道。好像是還使用西元紀元時的宇宙流浪漢,「似乎不怎麼行,不像我這麼受女人歡迎」波布蘭少校加上這句多餘的解說。而主張是這個人的臨終之地的,至少有十個以上的星球。

「被我攻陷的女人們出生地的星球數,至少比這個多十倍!」波布蘭少校最後沒忘記加上這一句。

結果,今天發生的事只有如此而已。

七九六年十二月七日

一大早,我在烤麵包上塗牛油時想,我在做這種事的時候,同盟也好,帝國也好,都有許多人在使歷史產生變動,實際地使歷史發生變化。

我也並不是為什麼事著急。因為這種事是著急也沒有用的,而我只不過稍微想多了一點而已。到底是哪裡的誰,在操縱著包括我在內數百億人的命運?

「不要著急,尤里安,早飯在中午之前解決就可以了,葬禮等死了之後再準備也還來得及。」

楊提督對我說這些話,是在我考慮根據提前結業制度,向學校提出休學的時候。楊提督打消我的念頭,告訴我不一定要勉強成為軍人。這是自從兩年又八個月前,我成為楊家的一員之後,一直沒有改變的態度。

「看起來不像養得起兩個人嗎?」

有次楊提督這麼說,好像是因為和卡介倫少將之間開了什麼玩笑的緣故,關於這點,楊提督和卡介倫少將都笑著不說明原因。這兩個人每次在海尼森見面都像惡言惡語交換會似的。使楊提督成為我的監護人的是卡介倫少將,並且楊提督為了把他叫來伊謝爾倫,今天也發了電文回首都海尼森。

七九六年十二月八日

說來非常平穩的一天。我放棄了老是考慮——這樣的時間裡,歷史會怎樣——這種想法。這對精神健康不太好。我現在正在可能締造歷史的人的身邊,對一個十四歲的人來說,這不是已經足夠了嗎?

七九六年十二月九日

由於通訊教學的幾何一點也不好玩,我就擅自改為閱讀自習。只有這種地方象楊提督的少年時代,這倒是相當叫人頭疼。

「無辜而被殺的人們」這本書是從楊提督的書架上抽出來的,記述一些因為警察捏造證據、以及法官的無能和檢察官的偏見,而錯誤地被執行死刑的事例。在我讀到為了告發上司的貪污,卻反被加上帝國軍間諜的罪名而被槍殺,事後才發現他是無辜的這種案例之後,憤怒、悲哀和恐怖充滿了我的心。

在民主主義的國度裡也會發生這種事!

在旁邊有楊提督寫的眉批:「必須出版像這樣的讀物,實在令人感到十分悲哀。但同時,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能禁止像這類讀物的出版,卻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傍晚,我把書還給提督,並為擅自借閱的事道歉。提督笑著原諒我,他最近因為只看鬼故事或短篇故事集,所以連書借走了也沒發覺。稍後又以認真的表情說:「尤里安,這本書在軍官學校被列為有害書籍。只為了會損壞民主國家體制尊嚴的這個理由,把它當成色情小說之類,看到了會被沒收的。」

結果,就因為是禁書反而更想去讀它,楊提督背著教官和風紀委員,常常看這類的書。還組織了個「有害書藉愛好會」,像亞典波羅提督就對怎樣拿到書、怎樣隱藏、偷偷閱讀的方法以及更進一步要怎樣對抗風紀委員這類活動十分熱衷。

「但亞典波羅對組織化的活動太過於熱衷了,結果書好像沒看過幾本。」楊提督笑著這樣對我說。這個笑容,我好像能看到更深的含義。但如果問我到底深到什麼程度,我可就頭大了。

我說得出來的,大概就是楊提督不同於普通軍人而已。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可以這麼說,提督的頭腦的確是優秀軍人所該擁有的,但靈魂卻不是。

楊提督是希望成為歷史學家。我成為楊家的的一員之後,至少聽過這件事有一百次以上。不情不願當上軍人的人,三0歲就升到上將官階的大概很少見吧。這樣會是沒選對自己喜歡的職業嗎?但我以為,楊提督對指揮作戰這件事絕對不會討厭,應該是討厭以這個為職業而已。我問過楊提督有關各種想法。

「猜對一半。」

只是這麼回答,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想會不會是對於熱衷指揮作戰的自己感到討厭呢?這個問題只好留到下次再問了。

七九六年十二月十日

由海尼森傳來新聞,知道銀河帝國的高層階級激烈的權力鬥爭一直持續著,有發生內亂的可能性。

「這不是預測而是期待罷。判斷的資料並不是很齊全。」

雖然楊提督這麼說,但提督也預料會有內亂的發生。不管怎麼說,大貴族們的勢力和新興的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的努力是無法共存的,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對大貴族們來說,時間拖得越久,羅嚴克拉姆侯爵的實力就會越強,所以一定是希望早點掀起戰端的。聽說現在的羅嚴克拉姆侯爵已經就任宇宙艦隊司今官,實力超越了軍務尚書或統帥部長。然而他和我只差六歲而已。「羅嚴克拉姆侯爵是天才」這句話,楊提督說過好幾次似乎對他的勝利深信不疑。我實在很在意。

駐留艦隊舉行了演習,結果似乎不怎樣理想。亞典波羅提督板著臉對我說:「還是一群烏合之眾,與葡萄酒和威士忌一樣,要等味道變好還需要一段時間。請就這樣轉告楊提督,尤里安……不!敏茲軍屬。」

我就照他說的轉達。楊提督聽了之後,一臉好像下三次元西洋棋被將軍時的表情一樣,把脫下來的黑色扁帽套在左手指上轉圈圈。

「是嗎?要把行動統一還需要一段時間,是嗎?這也是沒辦法的……」

「最近船隊會需要出動嗎?」

我話才問出,馬上就後悔了。在這瞬間,我覺得自己有點太過於耍小聰明了。楊提督用黑色的眼睛看著我,平靜的回答:「希望事情不會落到這種地步,但可能會這樣也說不定。」

在這兩年又八個月中間,我從來沒被楊提督吼過。這不是代表我很優秀,而是因為楊提督的寬大。當楊提督覺得受到傷害,或是我做錯事他要告訴我的時候,他會搔搔頭,連續叫兩次我的名字「尤里安、尤里安」這樣。

這時他的表情,和那種表情很類似。我想我的臉大概都紅了,說了超出份內的活,要是被罵也是應該的。我常常會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放縱了。我絕對不希望因為他人使性子,而今楊提督不愉快。

我的日記上,有印上國父海尼森的活,「自由、自主、自尊、自律」。我想要不被楊提督罵的活,第四點是最重要的。

就算是現在,說起來還是令人覺得奇怪。楊提督在家事這方面,是既不勤快也不能幹。要是提督的腦細胞有百萬分之一用在家務事方面的話,必定會成為一個燒飯和清掃的能手,這樣大概也不需要我了。所以我希望楊提督在家事方面是無能的。

認真說起來,就算是現在我對提督而言,也不一定是不可缺少的。燒飯找個廚師來就可以了,掃地、洗衣啦,或是機械方面啦都交由專人來做就可以。不用說,要找個勤務兵也不會有什麼困難的。

老實說,我很害怕。害怕楊提督會對我說,不再需要我了。就因為我自己很清楚這件事,所以我努力希望使他不會這麼說。別人常說:「你太過於乖巧」,這些都是他們誤會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被楊提督之外的人誤會,我是一點也不在乎就是了。

七九六年十二月十二日

昨天我沒寫日記。早上一起來就因為發高燒頭痛得要命,好像是感冒了。味道完全分辨不出來,把早餐的蔬菜湯弄得辣得要命,嚇了楊提督一大跳。提督當時一句話也沒說,便把湯全部喝光,——直到傍晚,我自己嘗嘗剩下的湯才發覺,真討厭自己。

送楊提督出門後,就躺在床上休息。中午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來探病,是楊提督告訴她的。

菲列特利加小姐……說錯了,格林希爾上尉是個漂亮又溫柔的人。沒發覺到這一點的,我想大概只有楊提督而已。實在是個遲鈍的人。

去年夏天,休假到阿爾比卡的冰河湖旅行的時候,郊近的小山屋住了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提督夫人,楊提督連人家設法勾引他都完全沒注意到。我是覺得那位什麼夫人,也有點太好事就是了,但連我都注意到,而提督居然沒發覺。或者是……故意裝作沒注意到呢?說不定是,那位漂亮但有些太誇張的提督夫人,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而已……

總之,格林希爾上尉幫我量了體溫,又拿藥給我吃,甚至還為了我把午飯也一起帶來。我說這玉米濃湯實在很好喝時,上尉卻茸聳聳肩膀:「這不是我做的。而是拜託軍官餐廳的主廚做的。我對烹飪很頭痛,正在努力學習中。只不過,烹飪對於我的努力沒有任何回應呢。」

像格林希爾上尉這樣記憶力超群的人,竟然會記不住烹飪的順序,實在令我感到不可思議。不過這和楊提督完全沒有一點做家事的基礎相比,倒是頗為相似。

喝了熱湯,出一身汗後,覺得舒服多了。等格林希爾上尉回去之後,換一件汗衫,把床單也換過,這次才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到了傍晚,又是格林希爾上尉過來,告訴我楊提督因為艦隊運動的演練會晚點回來。

「今天是十二月十一日?啊,是阿修比元帥戰死的日子呢。在海尼森的話,學校也是放假的。」

關於布魯斯·阿修比這個人的事,我在歷史課時也上過。七一0年生,七四五年歿,死後才追封為元帥,聽說是用兵的天才,不知道和楊提督比較起來如何?

楊提督二十九歲就升上將,這要比阿修比提督早了四年。另一方面,阿修比提督在軍官學校是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成績「中上」的楊提督根本是不能比的。但以第一名畢業的人之中,也有霍克准將這種人。

另外,布魯斯·阿修比這個人好像相當好女色。這一點也和楊提督不同。

不過,「達貢會戰」的林·帕歐元帥好像也好女色,似乎是楊提督脫離我軍傳統的樣子。

女孩子這方面,我也是不太瞭解。說不定人類的女人,要比外星人的男人還難溝通也說不定。不過這種話不能對格林希爾上尉說就是了。

即使如此,只不過楊提督會晚回家而已,沒想到格林希爾上尉專程跑這一趟,甚至還從一家叫「電氣羊亭」的餐廳帶了晚餐過來。這是在三天前開幕,由一般民眾經營的一家店。換句話說就是格林希爾上尉請我吃晚飯的意思。除了休假旅行之外,我沒在外面吃過晚飯的。

楊提督回到家裡已經是晚上10時30分。正在用微波燒熱好的「電氣羊亭」最拿手的奶汁烤明蝦時,楊提督看到月曆,說:「啊,今天是阿修比提督的紀念日啊!」我一直請求,他才說了些有關歷史方面的話。

「真實這種東西,就和生日一樣,每個人都會有一個。不能只因為和事實不一致,就指責是謊言。」

這顯然是針對關於布魯斯·阿修比提督戰死之前的種種態度,和許多相互矛盾的證明有感而發的。

阿修比提督結過三次婚,有人說他一直愛著第一位夫人,也有人說他最愛的是他的小姨太。最後的一戰——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有人說他出發時就有戰死的覺悟了,也有人說他打算在歸國後轉向政界發展,這些一個又一個的證詞,都是值得信賴的人說出的。第二次迪亞馬特會戰,以沒有任何人預料到的大勝利結束,在歸國途中,重傷的阿修比提督停止了呼吸。在51年後,讓人們有各種猜測的日子。

七九六年十二月十三日

今天楊提督說了讓人出乎意料的話。晚飯後,我正在泡紅茶,他突然問我:「尤里安,如果你是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的話,你要怎樣才能戰勝那些大貴族們呢?」

我這時正把熱水沖到茶杯裡。儘管只是假定,問我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戰略是不可能會有答案的。這簡直是向小雞詢問老鷹的狩獵法嘛。

「不知道啊,這種事……」

「不知道也沒關係!」

像這樣越逼越緊,我也覺得相當頭大,趕快利用後天的作業這個借口打退堂鼓開溜。提督以後一定會想起來的。看來只有拚命壓搾不存在的智慧,想出答案來才行。

七九六年十二月十四日

今天原來是先寇布准將教我使用戰斧的肉博戰技的日子,但泡湯了。我去防禦指揮官的辦公室時,一位正在玩撲克牌算命的叫布魯姆哈特上尉的年輕人告訴我。

「准將有點事需要處理,到一家叫『蜜蜂與蜂蜜』的店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面說一面在偷笑。

我謝過他,到那家店去一看,才知道那是一家有許多小房間,平民私人經營的俱樂部。進門詢問一下,先寇布准將走了出來,襯衫的扣子也沒扣好就對我說:「啊,小弟,很抱歉今天的訓練延期了。突然發生必須教導心胸狹窄的女性,博愛與寬容的精神這件工作的緣故。」

我向他抗議:「准將,突然有事那也是沒辦法,但希望您不要叫我『小弟』好嗎?」

聽我這麼說之後,先寇布准將很平靜的說:「是嗎?抱歉,我會小心的,小弟。」

因為我也預料到大概會有這種反應,所以我很快的回敬回去:「是啊,請小心一點,老伯!」

一瞬間,覺得好像是踩到猛獸的尾巴似的,先寇布准將只是苦笑(我覺得如此)而已,沒有對我怒吼。

不管怎樣,戰斧訓練的時間空出來,我就到正一八0九層的森林公園去。

昨天,楊提督問的關於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戰略,這個習題還沒解決。關於這個,我稍微想了一下。不希望當軍人的楊提督出的習題,要是想當軍人的我答不出來的話,這就有點不應該了。

我選擇森林公園是因為不會有人來打擾,還有一個理由是楊提督常利用那裡當睡午覺的地方,這是楊提督自己告訴我的。畢竟因為是在人工星球之中的森林公園,所以根本不會有蚊子,這一點就比起自然的要好得多了。原來如此,不是實際在這裡睡過午睡的人是不會注意到的。

果然在預料的地點看見楊提督了。我叫他一聲,提督好像嚇了一跳似的,由草地上坐起來向我招手。

提督說他是在思考所謂「歷史上假定的諷刺性」。幸好沒有提到「習題」的事。

楊提督說的話,我記述如下。

每個人都知道,魯道夫·馮·高登巴姆打倒了銀河聯邦的共和政體,成為獨裁者,或者應該說是更進一步的專制者。因為他,有多少億人被殺了。但是,如果在他還是銀河聯邦的政治家時,被某人暗殺了,這個暗殺者大概會被冠上「殘殺有前途的民主政治家的狂徒」之罪名,而不是被評為「拯救幾億人生命的偉大救世主」吧。所謂歷史的評價就是這種東西。此外,若銀河帝國的「流血帝」奧古斯都二世在兒童時代就被殺死,殺他的犯人必定會以殘殺幼兒之罪而被玩弄,社會也會予以非難吧。現實裡殺害幼兒者之中,在別的次元裡也許會是救世主也說不定……

楊提督似乎因為疲倦而變得諷刺意味很重。理由只有一個,一定又是和海尼森的「偉大的人」有什麼爭論的樣子。這個偉大的人是國防委員會的還是統合作戰本部的就不知道了。連用超光速通信都會吵起來的原因是什麼,也不得而知。看樣子不像是因為卡介倫少將的人事問題,但那又會是什麼呢?最後我終於知道,楊提督在考慮怎樣才能和海尼森的比克古提督商談這個問題。

「用超光速通信也行不通嗎?」

我這麼問道。楊提督一面點點頭,一面口中斷斷續續地說著。大概是在說,如果伍蘭夫或波羅汀還活著之類的話。

亞姆立所會戰產生了許多的陣亡者。而其中,楊提督感到很惋惜的,就是波羅汀提督和伍蘭夫提督。兩位都是了不起的軍人,而且,「那兩個人如果活著的話,我就能比較輕鬆一些了。」

這種說法,我覺得好像太過於正直了點。

況且再怎麼說,西德尼·席特列元帥退休了,楊提督所尊敬的上司也只剩下格林希爾上將和比克古上將而已。戰歷豐富的士兵也大多陣亡,失去了幾萬艘的船艦,這個損害日後要重建起來得花上很長的時間,不知帝國軍會不會給我們這些時間,楊提督對這件事似乎相當的在意。

七九六年十二月十五日

對楊提督而言,對我而言,這都是個好消息。亞列克斯·卡介倫少將要來伊謝爾倫了。這似乎不是因為楊提督的頑固請求,而是在海尼森的比克古提督下工夫推動的結果。

「麻煩的事可以全部塞給卡介倫學長了。」

楊提督這麼說的時候,似乎高興得要跳起舞來了。我一路回來就有點擔心。卡介倫少將搭乘的軍用運輸船到達伊謝爾倫是明年的一月十日,我想該不會是打算把「麻煩的事」完全不去處理,全部積到那時候吧……

不管怎麼說,楊提督心情好轉了,同時好像從亂糟糟的文書工作中解放了似的,於是開始沉迷在作戰計劃之中。看到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覺得很高興。

在這種情況下,我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我自己常常搞糊塗了。現在的確很幸福,但原本也是幸福的。二歲的時候母親去世,八歲的時候父親戰死,十歲的時候祖母去世,其後兩年在福利機構裡生活。母親的事,已經完全記不起來。祖母是我一不守規矩就嘮嘮叨叨,對我說話也多半使用命令形和禁止形。有什麼優點都是她的教育成果,有缺點的話,都是我沒有感覺到祖母的恩惠的緣故。祖母去世的時候,我的確不怎麼悲傷,這大概證明我是個冷血的人吧。

寫出來之後我才發覺,我的人生總是在偶數年齡時有大的變化。今年是開始在伊謝爾倫生活,二年後、四年後又會有什麼事發生也說不定的。

我是很幸福,但是對楊提督來說,我是否能成為他幸福的條件這件事我非常的在意。我很明白會這樣想的自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我還是很在意。在不記得幾天前也寫過了,我不希望楊提督認為我是不需要的東西。不論是多小的事也好,希望會對他有所幫助。在這之前,首先要注意到不要增添提督的麻煩。

我想起剛才交談的對話。晚餐後的紅茶完全沒動,楊提督好像在考慮什麼,我重新泡一杯之後問道……

「您在想些什麼?」

「這不是可以告訴別人的事哦。真是的,人要是只會想著怎樣去贏別人,就會變得越來越卑鄙了。」

這麼說,我就知道楊提督在思考怎樣才能勝過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方法。不管我怎樣的拚命努力,雖然說過希望能夠對楊提督有所幫助,但終究什麼都想不出來,只是站在沙發旁。楊提督的心情好像好轉了,看著我……

「對了,先寇布准將好像在教你射擊,現在情形怎樣?」

「據准將說,我的天分好像很不錯。」

「喔,那很好。」

「提督似乎完全沒有練習射擊,這樣好嗎?」

楊提督笑著回答:「也許我沒有這方面的才能。而且我也不想下什麼工夫,現在大概是同盟軍裡最差勁的了。」

「那麼,你怎麼保護自己呢?」

「司令官如果需要自己拿槍來保護自己的話,就表示戰敗了。我只需要考慮如何才能不落到這種地步就好了。」

聽到這些話時,我很高興。這一點毫無疑問的我可以為提督效勞。

「是這樣嗎?知道了,我會保護你的。」

「那就拜託你了。」

一面笑著,楊提督一面端起紅茶的杯子。仔細想想,我都沒有注意到自已的改變。前些日子才在比較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侯爵和我自己的差距。這次是楊提督和我之間的差距。

和羅嚴克拉姆侯爵之間的差距,其實仔細想想根本沒有一點意義。他是專制國家的人,而我並不想當專制國家的軍人。我希望能成為由破壞者手中,保衛民主主義的道具的小小一部份而已。

這沒有必要告訴任何人。只是自己對自己本身的再確認而已。對我而言,楊威利、民主主義、國父海尼森建立的自由行星同盟和我自己本身的未來是合而為一的。我知道這種說法令人臉紅,因為我的能力和存在都還不夠份量。我還有好幾年必須追著楊提督的背影前進。並且,只要我還是如此的時候,就必須避免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偉大的這種想法。


[ 第二章 第一次的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