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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愛情故事 「不會吧…天啊!!」 電話那頭傳來馨慧笑的誇張的聲音。 馨慧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每次一回高雄一定會去找她,我爸總說我回高雄可以不回家,但就是不能不去找她。 「真的啊….我明天就回去了…」我很無奈地說… 「相親耶….妳以為你是幾零年代的人啊??」 「拜託…妳以為我喜歡啊…又不是沒人要..妳不要再笑了啦…」 和唐日軒認識, 是在大三那年一次可笑的"相親"… 我不知道一個女生到了大三還沒推銷出去犯了什麼錯,不過如果讓家人擔心起我會嫁不出去也算一種不孝, 那我可就了解我姑姑從高雄北上把我押回家相親的意義在哪裡。 那年的十月,我就這樣在同學的"祝福聲"中回高雄去和那個姑姑口中26歲就當上銀行經理的青年才俊吃一頓飯。 我想大概不會有比那更糟的感覺了! 覺得自己是一隻待價而沽的兔子, 為什麼說是兔子? 沒什麼, 只是因為我蠻喜歡兔子的。 那天在世貿聯合國第五十層樓的俱樂部用餐,我覺得那時唯一可以平撫我心中不滿的是那裡的午餐, 因為我一直記得那裡的澎湖菜很不錯,不過姑姑一直提醒我不要吃太多蝦子才不會破壞形象, 這一點真是讓我很不滿,可是我也只能乖乖聽話。 吃沒多久, 姑姑和陪他來的另一個婦人就用很老套的藉口先行離去,到那一刻我都還沒正眼瞧過唐日軒一眼, 我的眼裡只有滿桌只能看卻不能盡興享用的澎湖菜。 「妳好像來的很不甘願喔..」他扯扯領結, 微笑著問我. 「說實話的確是…我覺得相親好像是50年代的事…」 這時我才仔細的看了他, 他算是長的蠻好看的吧.. 他的眼睛讓我印象深刻, 不是很大的內雙眼, 但是, 感覺很好… 聽了我的話他笑了出來, 「我被從台北押回來的…真是受不了我媽,她說男孩子要先定下來才能全心發展事業。」 「我也是我姑姑特地上台北去押回來的, 女孩子好像年紀一和2字扯上關係,身邊沒有男孩子就會惹大家不順眼。」 我忿忿不平的說, 還好我今天堅持穿牛仔褲,不然一個穿著洋裝的女子這樣大剌剌說話肯定很不搭。 聽了我的話,他好像也放鬆多了, 「說真的,我以為來的會是那種很抱歉的女生,想不到妳這麼漂亮。我以為大三還沒男朋友的女生大概…」 「我覺得愛情是寧缺勿濫,男朋友要就找的到,不過不是最喜歡的人又有什麼用…」 我微笑著說,他也笑著點點頭。 那一場飯局,在和他聊的還算愉快的氣氛下結束。 儘管後來姑姑和唐日軒的阿姨熱衷於牽紅線,但是回了台北我和他也就這樣搭不上線,倒是我成為班上同學的笑柄的時 間,還比這件事給我的記憶來的久。 那年,是十月吧…我彷彿記得那一個自己去看電影的週末中午的天氣… 上完了一週最後的一堂課,突然好想去看一場電影,我喜歡這樣的生活,不按牌理出牌,所以我不帶call機, 我覺得那像掛在小貓脖子上的鈴鐺,走到哪兒都會被找到。 走出校門,我慢慢地往戲院踱去,中午的和平東路塞的一塌糊塗,還好我心情很不錯,不然看到一堆車,什麼事都不想做了。 我停在戲院對面的大馬路旁等紅燈,看著偌大的電影看板,思考著要看哪一部電影。 「嘿….是妳..」 一台黑色BMW停在我的身邊,我盯了很久,才發現搖下車窗的男子竟然是快被我忘記的那位"青年才俊",我不自覺的笑了, 「好巧…」 「是啊….一個人??」我點點頭.. 「我也一個人,一起吃飯嗎??」 他友善的對著我笑,我記起了他那一雙有點迷人的眼睛,習慣性的點了頭… 我自己都有點驚訝,或許是在那些註定好的輪迴裡面,我們都只能一直走,而這樣的一個紅燈,也只是這輪迴上的一個路口… 車潮擠的他不能下車為我開門,他有點抱歉的笑一笑,他靠過身來幫我開門,還來不及想太多, 轉為綠燈的交通號誌讓我不得不很快的坐上車。 「有點lady的女生好像不該這樣坐上一個男生的車..」 我笑著說,看著他有點專心開車的側臉,他也笑了出來,「很高興今天和我一起吃飯的是這麼特別的女生」,他看了看我, 「想吃什麼?」他很紳士的問, 「好吃就好…」其實是我不喜歡思考要去哪吃飯這種問題, 「那就我決定囉..」我點點頭。 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車子也駛出令人窒息的車潮,開到復南上的一間餐廳前,我下了車,在餐廳前等他停好車, 跟他一起走進去,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他蠻高的,我想想那次的相親我到底在看些什麼啊? 可恥的是我只記得那桌好吃的澎湖菜 。 「來過嗎?」我搖頭, 「怎麼像妳這麼漂亮的女生會一個人在路上閒晃?」 還好是我並不討厭他,不然我一定會覺得這是揶揄我的口氣,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被押回去相親?」我沒好氣的說,他又笑的很開心了, 「嘿…你這樣笑都讓我覺得我好像一個開心果」 「妳是很特別啊..」 可惡..我不知道該搭上什麼話,和他聊天其實是蠻有趣的,他不像闖蕩商場的男人那樣咄咄逼人, 更不會瞧不起我這種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女大學生,我想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有女朋友吧..26歲就有自己的事業, 又是大企業的小開,更何況他也算長的蠻好看的。 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稍微繃起了臉, 我發現時,趁著他不注意沿著他的目光看去,在靠牆的那一桌有一對男女,那個女子穿了一套感覺很入時的套裝, 正撥著髮尾燙卷的咖啡色挑染長髮,我不好太明顯的盯著她看,所以她的臉我看的不是很清楚。 看著看著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失態,我回過神來,卻看到唐日軒時而看著她,時而低頭不語,我想我大概猜到了幾分, 但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下午沒工作嗎??」我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他才發現自己看起來的樣子多糟, 喔…有啊…不過可以晚點去..」他有點心不在焉的回答,我竟覺得有點不高興起來, 「我想我們該走了吧!」我的語氣微慍,但我想他大概不會注意到… 「喔…也好…」 他站了起來,我的臉色更沉,我又看了那個女子一眼,她也注意到我們,我想唐日軒一定也看到了, 因為我發現他的表情更僵硬了。 「日軒..女朋友啊?很漂亮喔…」 那個女子和同桌的男人走了過來,那個男人好像和日軒很熟似的說起話來,唐日軒不發一語,那個女子微笑著, 然後也看著我和日軒,這時我才發現她是個頗好看的女人,我看了日軒一眼,他突然搭了我的肩,顧不得我一臉錯愕, 「對啊…才認識不久..年輕漂亮的女孩,又溫柔聰明,介紹給你們認識我怕被搶走啊…」 他笑的很誇張,我卻是怒火中燒,氣他這種無聊的舉動,他以為我是什麼。 他和那個男人聊了幾句,便先走了,他的手始終沒離開我的肩膀,而我再生氣也沒把他的手拍開, 在他和他們兩人道別時,我甚至伸手摟著唐日軒的腰,我感覺到他震了一下。 上車後,他送我到我住的地方樓下,我們沿途一句話也沒有說,我想他緊皺的眉頭是為了那個女子,絕不會是為了他的失禮。 到了大樓樓下,他下車為我開了門,我緊抿著唇走了下來,我每次一生氣都是做出這樣的表情, 然後嘴唇便像塗了口紅一樣的暈成一片紅色。 「剛剛..很對不起..」他壓低了嗓子說話, 我揚起右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我瞧不起你這樣的男人..」丟下這句話,我頭也不回地走進大樓。 氣憤和”怎麼會打他??”這個問題耗去了我那個原本會在電影院裡度過的星期五 下午,我躺在床上想睡個午覺也被這些念頭煩的翻來覆去,我開始怪罪起那個無辜的紅燈,怪它讓我遇到了他, 然後毀了我一整個下午;不過我實在想不通我為什麼這麼生氣?我從來沒打過一個男人, “說不定..他也沒這樣被女人打過吧…” 想到這裡,我摀著涼被笑了起來… 我想,那個女人一定是他喜歡的女子或是以前的女朋友吧…腦海裡一直是她那頭咖啡色的挑染長髮, 女人…總還是長頭髮的迷人,我摸著我習慣紮著的馬尾…說真的,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以為他大概會從此把我列入拒絕往來戶,當然想到會這樣我並不很在意,因為我覺得想藉我來氣那個女子, 是他自己沒用,我不覺得我有錯,然而我真的沒想到他竟然還會打電話給我… 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坐在桌前看著要寫報告的那些書,我的電話突然響起,我不經意的接起, 我想或許是小文打電話回來問我想吃什麼宵夜,她上完家教要順便帶回來,然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請找楊羽恩,謝謝..」 「我就是,你是哪位?」 我放下手中的書,想不起這個有點陌生的聲音是誰, 「我是唐日軒..」 我愣住了…停了好一會才說出話來… 「怎麼想到打電話給我…」我有點尷尬的說, 「今天實在是很抱歉…」他很有誠意的說,我停了好一會, 「算了…我是那種氣過就忘的人..」 「而且..我也打了你一巴掌..」我小聲的說, 「我是蠻該打的…」 他在電話的那頭笑了,接著他就不說話了,而我也想不出我該說些什麼, 「你還好嗎??我看你…中午心情很差吧…」 我總算擠出幾句話,他想了一下才說話,我想,他大概還在心煩吧… 「還好…不過妳的一個耳光倒是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我們同時笑出聲來, 「給我個機會賠罪吧…」他聽起來好多了,我微微的笑,不過他看不到, 「好啊…但麻煩找個你心情好的日子,我可不想肩上又搭上莫名其妙的手,然後我又得很沒氣質的賞別人一個耳光」 我笑著如是說,電話的那頭卻突然只剩他的呼吸聲, ”我說錯話了嗎?”對於他又沉下去的心情,我竟有點自責起來, 「今天真的很對不起,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是嗎..」 其實我不早就猜到了嗎??對一個人的感覺不是想藏就藏的起來的, 「我想…如果你想聊聊,我可以當你的聽眾,前提是你不在意聽一個小妹妹大放厥詞…」 他輕輕的笑,我突然想起他那雙眼睛, 那個晚上,我聽他說了很多,他一直不能理解怎麼會跟我說這些,而我也答不上來。他說邊和我講電話他邊喝著紅酒, 我便想像著他講電話的樣子。那個女子是他當兵時分手的女友,他說當完兵考進那間銀行也是為了她, 他的背景和經驗讓他變成了那個橫刀奪愛的男人的上司,可是他沒有半點打勝仗的感覺,他覺得他還是輸的那麼慘。 「如果愛情只剩下勝負,那又有什麼好追求的」,我這樣跟他說,他苦笑。 是不是愛一個人總讓人盲目??我想,我不懂… 那個晚上我覺得他的聲音很好聽,我把那歸因為他喝了紅酒的關係…可是我從來沒想到原來有些事是我不能不去面對的… 他和我又約了一起去吃飯,不過時間是還沒決定,那時我才發現他和我生活的不同, 因為他說自己的事業再加上家族企業要處理的事,讓他得買兩本記事簿,一本記原定的時間表,一本記又失了多少約, 因為事情總是會突然的冒出來; 而我…只有準備考研究所的事讓我有點忙,我甚至還有時間去參加社團。 隔了一個星期的星期四晚上,我參加完熱舞社的練習後已是九點多了,在我走出校門的時候, 又是那台黑色的BMW緩緩的駛近我, 是他…日軒搖下車窗對我笑著, 「你怎麼在這裡??」我彎下身、靠近車窗跟他說話, 「等妳啊…我打電話去妳家,妳室友說妳去社團,我想賠罪應該要很有誠意,所以就來了…」說完他開了車門,請我坐進去。 「你今天心情很不錯…」我看著他說, 「總是要想通的啊…」他笑笑的回答,我也微微笑著, 那一次他沒有問我的意見,車子直駛往淡水,我們去隄岸邊吃燒烤。 吃完他提議去沙崙海邊走走,我想也好,我好久沒去看海了,尤其是十一點多的海。 「那天晚上謝謝妳陪我聊天…」 他手拿著營火棒,我看著他的側面,是錯覺嗎??我覺得他的聲音跟那晚一樣好聽, 「沒什麼…你開心一點我也蠻高興的..」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話,我想或許他心情還不是很好吧…但是感覺比那天好的多,是不是像他說的總是要想通?? 在沙崙的晚上,我們反而不像那晚聊的那麼多,他一直看著另一邊的燈塔,而我不停地在沙灘上寫著我的名字, 明知道那些字是留不住的,我卻好像不認輸般的一直寫著、一直寫著….. 之後,唐日軒兩三天會打電話給我,說說他最近如何?也問問我考研究所的準備,我開始有點習慣晚上聽到他的聲音, 是習慣還是喜歡??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我從來不去想他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我一樣的跑圖書館,一樣的去社團練舞,而他偶爾會出現在學校大門或是我家樓下,他說這是下下策, 因為我還是那隻不帶鈴鐺的貓。 ‘98年的最後一天,我和小文、小玉一如往常的去看每年第一個日出,我們都說這是純女人俱樂部,三個女人的約會。 我跟日軒提過,他很羨慕大學生的閒情逸致,他哀怨的說進了社會的人,容易失去浪漫的勇氣...因為實現一個浪漫的念頭, 可能得翹一兩天班… 那年我們聚會的地點選在太平山,我們三個又坐火車,又撘便車的,一大早出發,但到的時候都已經中午了。 不過女人的體力大概是需要激發的吧….雖是都累的很,我們還是坐了蹦蹦車去三疊瀑布, 在第二層瀑布下的平台上聊了一下午的天;小玉提了一下我和日軒的事,我說我不知道從何說起,我不是逃避, 我是真的不知道… 在太平山的晚上,我們看完電視後就到階梯上去看星星, 「好漂亮…」 孩子氣的小玉說著便整個人靠在階梯的走道上, 我們開始說起跟星星有關的傳說,小文說每個人都像一顆星, 我說:「那是不是這世界也算另一個銀河?」 「那我們自成一個星系囉??」小文一本正經的說,我們三個人全都笑了出來… 並不是看星星的時間都在說話的, 我們都很有默契的知道一直說話是太浪費這一整片天空的星星。 看著天空,我很想找我的那一顆星,也找日軒的那一顆,會不會離的很遠呢??我有點擔心,我不要太近的距離, 只要近的夠讓我感覺得到他的熱就可以。我突然很想他,他記不記得我今天來太平山了?可是我始終躺在階梯上, 沒有打通電話給他… 為了不錯過日出,容易賴床的我們決定一夜不睡,當我們玩大富翁到兩點多時,小木屋的門鈴突然響了, 我們三個全都嚇了一跳, 「會是誰啊??」 小文很緊張的問我,我們三個都跳到床上,沒人敢去開門,過了一會,門鈴又響了,我壯起了膽子大喊: 「是誰啊???」 「我是日軒..」 「日軒??」是他的聲音,我從床上跳了下來,跑過去開門, 「你怎麼會來??天啊….你幹麼跑來??」 我劈頭就問了他一堆問題,他笑著聽錯愕的我把所有的疑問問完,然後湊到我的耳邊輕聲的說, 「我只是突然很想見妳…」 我竟然有一種很想哭的感覺,我想要一輩子都記得眼前這個穿著藍色夾克的男人… 我領著他進來我們的小木屋,我們繼續著大富翁的競賽,他則倒在一邊睡覺,我不時的看著他熟睡的臉, 「阿Ane…」同學都是這樣叫我的。我看著好像想說些什麼的小玉… 「這樣…妳還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嗎??」 小玉低著頭問…我沒說話,把眼光又放回日軒身上…我想我還沒找到我和他的星星,也還沒看出我們的距離… ‘99年的第一個日出,我們總算撐到了… 「’99年早安…」我們對著山谷大叫, 「世界末日也早安…」小文調皮的說, 「喂…」 小玉給了那個愛亂說話的女人一拳,我們都笑成了一團,日軒就站在我的身邊,我看著他, 我愛上灑在他臉上的那一道曙光。 回家的路是幸福多了,因為我們全都在日軒的車上昏睡過去,當我醒時已經是晚上七點,而且車已經在大樓下的公園邊。 日軒看我醒了,便遞給我一瓶牛奶,我接了過來, 「什麼時候到的啊??」我邊喝著牛奶邊問, 「三點多…」 他像沒事一樣的回答,我差點把牛奶噴出來 「我送妳同學回家和去上家教後,就送妳回來我看妳睡的很熟,沒把妳叫醒…」 喝完牛奶後,日軒要我早點上去休息,我下了車,他送我走到電梯前面,看著我走進電梯。門慢慢關起來, 日軒的臉也慢慢看不到,我有一種很捨不得的感覺…突然的,我按開了電梯門, 跑出去叫住正要離開的日軒,他在車邊聽到我的聲音,回過身要走過來, 「不要走過來…」 我在大樓樓下對著他大喊,他一臉疑惑地看著我,我深吸了一口氣, 「昨天晚上…我也很想你…」 聲音好像還在空氣中迴盪,而我,回頭跑進大樓,沒有再看日軒的表情…去太平山回來之後,日軒找我找的更勤, 其實說找的更勤也只是還好而已,因為他實在很忙,而我也有要做的事。 實現考進師大研究所的理想,對一個師院生來說,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我一直很想教國中的歷史,不是想挑戰什麼,只是,有些事你就是會很想去做。 我跟日軒聊過我的理想,他覺得我是很不一樣的女生, 「我以為像妳這樣的女孩子會覺得自己很幸福…」 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我是覺得自己很幸福啊…只是,我知道我要的生活不只是這樣…」 或許我沒有太多的目標,但是對自己卻有基本的要求,我的生活要跟牛仔褲一樣合身… 他有時會聽著我說著那些或許不太成熟的理想, 但他從來不會笑我,當我說我立志要當國中老師是為了一種不知名的責任感時,他說他以後要把兒子送到我的班級… 我想,就算他不是完全瞭解我,至少他能懂…這樣就夠了… 日軒並不常來學校找我,但在小小的學校裡,八卦總是傳的像擴散作用一樣,班上的同學偶爾會來"關心"一下, 去社團也免不了大家的"關愛"… 大三上學期的最後一次社團,我們沒有練舞,而是辦期末餐會,明揚在餐會快結束的時候, 把我叫到外面的樓梯上說話,他是社團裡和我同年紀的長老之一,我們從大一便認識,而全社團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我, 當他這樣對我說,我也大概猜到他要跟我說什麼… 「聽說妳和一個小開在交往??」 他一開口就這樣問我,我有點不高興,我不喜歡被質問的感覺,也不喜歡別人說他是小開。 「他不是小開,我和他也不算交往.」 我按捺著我的怒氣,我知道明揚對我有好感,我不想把氣氛弄得難堪, 「原來追不到妳是因為我的身價不夠…」 他有點憤怒地說,我轉過身去不理他, 「妳回答我啊…為什麼就不能是我?」 他扳過我的肩來面對著他, 「如果我在你眼裡只是這樣的女生,我勸你早點放手…」 「妳知道我是怎麼喜歡妳的…」他鬆開了手,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看著明揚說, 「我自己都不懂我要的是什麼,所以不要跟我說你給了我多少?」 明揚不說一句話走進餐會會場,我開始害怕起太多的關心。 就像日軒說的,我是別人眼裡那種什麼都有了的女生,也總是被男孩捧在手心,但我不懂, 難道一個女孩子要的就只能有這些嗎?我不要我是這樣的女生。 那天晚上餐會的最後,是大三的學生表演一場show, 我揮汗跳著街舞,在有力的節奏中擺動,然而在一個轉圈中我分心了,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我很快地站起來, 丟下社團裡所有的人,跑進宿舍裡的廁所躲起來,我站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的臉,汗水還不停地從額前滴落… 學期末要回高雄的時候,日軒來幫我載要帶回家的行李到機場,我沒跟他提過明揚的事,而我跟明揚也沒再說過話。 日軒提著行李陪我走到登機室, 「到這就好了…不能再送了…」 「真可惜機場沒有月臺票…」 他很正經的說,我被他逗笑,不過我們卻陷入一片很尷尬的沉默裡, 「又害你翹班了…」 我能想到只有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沒關係…快進去吧…」 我點點頭,然後接過他手裡的行李,他突然低頭輕吻了我的額頭, 「我回高雄就去找妳…」 我笑了笑,裝做不在意額頭上的吻,走進了登機室,還回頭跟他揮揮手。 回高雄的第一件事,通常是安排和馨慧的約會,因為我總是很想她。 「妳到底覺得他怎樣?」 我和馨慧躺在她家的床上聊天,我常常去住馨慧家,尤其是很久不見的時候… 「我是很喜歡他吧…」 我看著天花板說,她趴在我身邊看著我的表情, 「妳好像都不會主動找他??」 我點頭…馨慧笑了笑, 「算了…不談這些…我是專攻特教,對你這種低感情智商的人沒輒…」 她坐了起來,拿了床頭的幾本書給我看, 「這些書很棒ㄛ…像這本"躁鬱之心"…」 馨慧也跟我說起這學期她去醫院帶那些特殊兒童的經歷,我很喜歡聽她說這些事,不只是佩服馨慧的耐心和愛心, 看她說話時的表情,我會更堅定自己去追尋理想的信心,因為我也想有一天能用那樣的表情說話給她聽… 那一個寒假,我跟在台北一樣忙著準備研究所的考試,白天跑圖書館,晚上整理心得,偶而去找馨慧吃飯, 每天晚上接日軒的電話。面對爸媽的追問,我總是敷衍了事,我是很喜歡他啊…可是,我怕我只是喜歡被照顧的感覺, 也怕被戀愛沖昏了頭,忘了我想做的事… 接近過年的一個晚上,我又跑去馨慧家,那是臨時起意的,我們一起去看完電影我才決定去她家住, 我並沒有事先跟日軒說。那晚我和馨慧聊起那個追她的醫學院學生,又扯到好多高中的事,結果聊到天快亮才睡, 隔一天起的太晚,為了趕進度,我在圖書館待到快關門才回家,而我一回家便接到日軒的電話… 「我還以為妳不見了…」他說的有點冷淡, 「沒啊…我昨天住馨慧家…」 我有氣無力的說,在圖書館悶了一天,我快累癱了… 日軒似乎很不高興,他在電話的那一邊沉默, 「我有沒有權利關心妳??」他淡淡的問, 「我知道你很關心我」 我這樣回答他,我有點不知所措,他一直都很溫柔,我想見他他就會出現,沒有甜言蜜語,我卻可以很深的感受到他的心意; 但我有點想逃,我怕他打亂我的生活,我們都沒說話了,停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開始覺得越來越疲倦, 「為什麼都是我在找妳…我以為我們不該只是這樣..」 他突然說話,語氣有點激動,我還是沒有說話,我真的想不出到底該怎麼說…我以為他能懂我在想什麼, 我也氣我自己這麼理智… 「算了…去睡吧…我也累了…晚安…」 我還沒來得及答腔,他便掛斷了電話,電話裡的嘟嘟聲急促的響著,我的腦海裡浮現出那晚出現在太平山上的他… 我沒有想太多就去睡了,我不想被這種事困擾,儘管我睡的很不好… 隔一天,我依舊一早就上圖書館,但我總好像聽到昨晚電話裡他落寞的聲音, “難道他真的不懂我在想什麼嗎??” 我有點氣他,我不知道自己在煩些什麼,我毀了一個上午,但我也只毀了一個上午,因為中午的時候,我就搭車到機場, 趕那班兩點的飛機到台北,'我想見他',我一路上腦袋裡只有這個念頭,到台北的時候已經是三點多了, 我還背著那個裝了三四本超厚的書的大包包,我搭車到他工作的銀行,但沒有進去找他,我在他們員工停車場找到他的車, 我站在車邊等他,我第一次做這麼瘋狂的事。 五點多的時候,他終於出現了,他遠遠看到我,便一臉錯愕的跑過來,他二話不說的把我抱住, 「我也只是…想見你而已…」 我在他的懷裡小聲的說,他鬆開他的手,從口袋掏出一張到高雄的機票,我們同時笑了出來… “放心去愛吧…”那一刻,我這樣對自己說… 那天晚上,我留在日軒家過夜,我們說了好多好多話,也頭一次聽到日軒說他的理想, 「我想自己經營一個新的分公司,銀行經理不是我想做的事,」他抱著我說, 「那天晚上妳不是在聽我說話,然後還勸我嗎?」 我想起那晚的情形,我點點頭, 「其實我早想通了,可是…就是不認輸吧…」 他看著我,微笑著說。我看到他桌上一張很美的明信片, 「好漂亮…」我讚嘆著,他看了一下, 「我去法國考察時買的…阿爾卑斯山..真的很美…」 明信片裡是一座積滿雪的山,天空有點灰灰的,有一隻像老鷹樣子的鳥在天上盤旋,感覺和一般的風景照很不同。 「我一直幻想在阿爾卑斯山的山腳下蓋一間大木屋,還要是白色的屋頂,屋簷下的走廊放上一張我愛的躺椅, 然後出門都得划船才行…」 我閉著眼睛想像,日軒的唇在我臉上摩挲, 「那..妳的木屋裡可以有我嗎??」他輕聲的問,我輕輕的點頭… 隔一天,他送我去機場搭飛機,我們在機場道別了很久,好像我要遠行一樣。我不懂我怎麼會沒發現他早就進入我的生活, 而我竟還耗了很多功夫想去阻止,多可笑… 但是,我總算知道我愛上這個男人,也愛上生活有這樣的改變… 回高雄的晚上,我又去住馨慧家,跟她說我和日軒的事, 我還記得她笑著跟我說: 「或許妳覺得妳要的愛情和別人很不一樣,但是,幸福的愛情也只是愛情而已…」 那時候我不懂馨慧到底在說什麼?? 但我到後來才終於明白她想跟我說的是:不要把自己的愛情想的太偉大… 和日軒就這樣很平穩的交往下去,他是典型的牡羊座性格,那種會突然帶著麥當勞玉米濃湯出現在我家樓下的男人, 他不會陪我上圖書館看書,但如果我熬夜唸書,他可以每小時打通電話看我睡了沒, 「如果有他一半好的男人,就可以介紹給我了…」 小文常常很正經地這麼跟我說… 大四的時候,我已經被考研究所這件事悶的快瘋了,我對自己要求太高,有時趕不上進度還會把自己鎖在房間裡, 我每次這樣的時候,小文就會打電話跟日軒說,他便會在那個晚上來陪我,有一次我甚至不肯開門,他在門外急得喊了起來: 「妳到底要把自己逼成怎樣才甘心啊??」 我靠著門坐在地上,不停的掉著眼淚, 「妳回答啊…阿Ane…開門啊…」 我就一直那樣坐著,動也沒動…過了一會,房間的電話響了,響了十幾聲我才接起來, 「是我…」他從門外拿手機打電話給我, 「我…我很擔心…很擔心…」 我像崩潰一樣的哭起來,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我總覺得哭是示弱的行為,我討厭當弱者,在生活裡是..在愛情裡也是… 「我陪妳說話,妳想見我再開門就好,我會一直在門外...」 「我付出好多心血了…我好怕失敗…為什麼都有做不完的事,我變得好盲目…我討厭這樣…」 我邊哭邊喊, 「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記住妳想要的是什麼,這樣就可以了…」 日軒用那個能讓我安心的聲音說話,我沒再說一句話,他靜靜地在電話的另一邊聽著我的呼吸… 「阿Ane..」 快四點的時候,他先開口說話了,我也哭累了, 「我們去看日出吧…」 我頓了一會,站起身來開門,他就坐在門邊,西裝外套還擱在腿上…他帶著我下樓開車,在往陽明山的路上他一句話也沒說… 「為什麼這麼愛我??」 我轉過臉問他,我們躺在擎天崗的草原上,冬天的日出很晚,凌晨五點的天空還是灰灰暗暗的, 「我不只是愛妳…」他看著我說, 「我是陷進去了…」 那一天,我好像特別容易哭,聽完他的話,我的眼淚又不止的流下來,他看著我微笑,是錯覺嗎??我彷彿看到他眼裡的我, 肩上停了一隻幸福的青鳥… 後來,當我又開始害怕的時候,我就努力想那晚他在門外傳來的呼吸聲,就像睡不著數著羊的小孩, 然後總會慢慢的平靜下來… 日軒曾經跟我說,他說我像一隻魚,需要很多很多的自由,需要海面上的陽光,所以他不會在岸上等我, 他會努力游來我身邊,他不要我在愛裡面擱淺;而我卻開始改變我自己,沒有什麼原因, 只是..我也怕會不會有一天日軒累了,他不想再游了…不想再追逐著我… 快畢業的時候,我在家人的反對聲裡,放棄了實習的機會,那次回家的時候,爸爸氣的不理我,媽媽則是對著我大罵, 「妳為什麼不去實習啊…妳以為妳一定會考上??」 「我沒有十足的把握…」 我低著頭回答, 「那沒考上怎麼辦??這四年白念啦…妳腦袋清楚一點好不好?」 媽媽罵的更大聲了,姊姊看著插不上話,也悄悄的走回房間… 「那你以為大學是新娘學校啊…我有我想做的事…我從大三就開始準備了…我想的很清楚了…」 我氣到哭出來,當老師始終是我想做的事,而不是我用來提高自己身價的名義,我恨透那種女孩子當老師很好, 人家都喜歡娶當老師的那種論點… 爸爸走到屋外抽煙,我突然有一種愧疚感,爸爸很久沒在家裡抽煙了,我知道他心裡的擔心多於怒氣, 可是我真的覺得跌的再重我都可以接受了,可是如果我不去試,只是抱著這樣也可以的心態,我會後悔… 就算現在不會,以後也一定會的… 「讓她去吧…想做就讓她去做…」 爸爸在屋外這麼說著,媽媽看了看他,瞪了我一眼,走上了樓梯回二樓的房間…我也跑回自己的房間,抱著枕頭哭了一夜… 那晚爸爸大概沒睡好吧..隔天他的腳痛的不能去上班,我開車載他去給市區的吳醫師看,一向很有話說的我們,卻反常的沉默… 我想他大慨還生我的氣吧…所以也不知該怎麼打破沉默… 回來的時候,爸才開口跟我說話, 「妳和日軒最近還不錯吧??」 他問我,眼睛卻看著前面那台轎車, 「不錯啊…」 我瞄了他一眼,爸爸的表情也沒那麼僵了… 「這個男的不錯…好好珍惜…」 我點點頭… 「考研究所的事,那是妳的前途,妳自己決定…」 「我知道…」 我們又沉默了一會,不久,車子就轉進我家外面的巷子, 「累了就回家…妳的下巴都尖了..」 爸爸突然的說話… 「還有…以後別哭了...很傷眼的,你都近視那麼重了…」 我用力的點頭,眼淚也從眼框滴了出來…到家了…我把車停在門口,爸爸卻裝作沒事一樣地走下車,然後開門走進屋裡… 確定考上師大史研所的那個下午,我沒有打電話給日軒,我直接跑到他的銀行去,我和他在辦公室裡跳起舞來, 他抱著我打轉,我看到辦公室的百頁窗外圍了一些人,但我不在意,我想沉醉在幸福裡…我吻著他.. 我曾以為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刻,我第一次覺得我是很完整的,我什麼都有了,但是原來最幸福的事, 只是你要學著不去在意那些失去的東西… 2001年的日出,是我和日軒自己去看的,小文出國了,而小玉在東部實習,我們的純女人俱樂部只偶爾在網路上聚會,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了,但真正的朋友不就是這樣??只要曾在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過,我們便永遠記得了… 那一年,我們去墾丁等待第一個日出… 「多虧了她們那麼忙,妳才能留個日出給我…」 我笑著打他,我們坐在教師會館旁的海灘上等日出,放著凱撒飯店的高級套房不住, 日軒說住凱撒只是因為省得找地方吃早餐,我說早餐我還是想吃麥當勞… 「第三次一起看日出…」我說,遠遠的海上有小小的燈光,是船吧..我想… 「不用數了…以後會有數不完的日出…」 「我不想要天亮了…我只想要跟你一起等待的感覺…」 我摟著日軒,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安全的感覺,太幸福了…不是嗎?? 「天亮了也好…我想看清妳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日軒突然這麼說,我竟不知怎麼回答…我是不是應該抱他抱的更緊,原來他也會擔心… 「其實有時候我總覺得沒有我妳也可以過的很好…」他苦笑.. 「沒有這回事…」 「可是,不就是這樣嗎??就是愛上了啊!!」 他用手撫著我的頭髮,我把頭枕在他的肩上,他唱起伍佰的浪人情歌,這是他第一次唱歌給我聽,卻是這樣的歌…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從來沒去體會他是用怎樣的心情在愛我的…我想起那首歌的最後的口白… 「我們也在海上蓋一間屋吧…」 我說,我想那一定很浪漫… 「妳得先跟我說你想要飄到哪,我才要蓋…」 他笑著回答… 那一天的日出很美,第一次看到從海裡浮上來的太陽,海上像灑了金粉一樣,會不會有幾條海豚從海浬躍起, 發出像唱情歌一樣的聲音???我開始想房子要蓋在哪裡? 我沒想到蓋在哪都是一樣的,再多美麗的日出也不能和不停的漂泊抵銷… 那一個回飯店休息的早上,我作了一個變成海豚的夢,日軒在海上的屋裡看我,我很努力很努力的跳出海面,只為了看他… 其實那時候的日軒,是有很多很多事的,他常常跑法國,有時候一去就是十幾天,他把銀行的工作辭掉, 他說家族的事業要在法國另闢戰場,他是分公司的負責人,當然不能閒著..不過就算是去法國,他也還是會每天打電話給我, 他說這不是報平安也不是要盯我,他只是因為他覺得我會喜歡他從法國打電話給我… 我研二時的一個三月的晚上,日軒又到法國去,他打了個電話給我, 「外面在下雪呢…今年特別冷…」 「真的啊…我也好想再看一次雪…」 我想起我第一次看到雪是在澳洲的藍山國家公園,也是那時候我才肯相信雪是沒有味道的, 我一直以為雪聞起來會有青草的香味… 「阿Ane..」 「啊??」 我從那片白色的回憶裡醒來… 「我們結婚吧…」 我聽到他重重的喘息聲,而自己的腦子裡是一片空白… 「等我回去以後..給我回答好嗎??」 我一直沒有回應,他知道我需要時間考慮…從那個晚上起,我陷入嚴重的失眠,我和小文小玉提起, 他們覺得我幸福的昏了頭了…這樣的男人已經沒得挑了…我挑了一個週末跑回高雄找馨慧,和她在玫瑰園聊了一個下午… 「妳在遲疑什麼?」馨慧看著我問, 「我還有想做的事…」 我才24歲,還沒當國中老師,什麼都還沒有做,就算現在我算是半個老師了,我也才向自己的理想邁進一些而已, 現在結婚就表示要放棄那些曾做過的努力。 「那妳就實話實說啊….日軒不會不體諒妳的…」 「拒絕和體諒是兩回事…」我說。 玫瑰園裡人不太多,我和馨慧就坐在走道後面還上了台階的座位,她不停的用手指抹著手裡的高腳杯, 「妳自己都搞不清楚,我還能說什麼?」 我沒有說話, 「把妳的想法跟他說啊..我也只能這樣說…」 馨慧有點無奈的說, 「我很自私…對不對…我明明知道他的壓力…」 我低著頭回答,眼淚滴進我最愛喝的冰水果茶裡,茶壞了味道可以再倒一杯,那我的愛情呢?壞了這一杯, 我怕再也提不起一壺滿滿的感情… 日軒在一個禮拜之後回來台北,我不敢去接他,他在機場打電話給我,我也沒跟他說太多的話,他好像知道我的疑慮, 匆匆的說完話就掛線了..當天晚上,日軒到我家樓下等我,我下樓見他,我們走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他跟我說著在法國發展的情形,刻意不提結婚的事,我也沒給他什麼答覆, 過一會日軒就說隔天有重要的會議要先回去準備,我們沒聊很久就說了再見… 那天之後,我和日軒斷了聯絡。他再沒來見我,沒打電話給我,我也沒去找他,我去找小玉,又去了一趟太平山, 但是我沒看到日出,不是因為那天是陰天,而是日出的前一刻,我在山谷邊放聲痛哭起來… 兩個星期後的一個晚上,我到家的時候,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BMW,日軒看到我,開了車門走下來,我快步走進大樓, 他上前拉住我, 「妳不想見我??」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他從後面抱住我,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哽咽著說…後來他跟我上樓,我們在我家說了一個晚上的話, 「我以為我們完了…四年了…還不夠證明嗎??」 日軒無奈的說,我看著他, 「你明知道我考慮的是什麼??」 「我也跟妳說過我不想綁著妳…」 「那不一樣…」我搖頭…他沒說話… 「你真的很討厭,你知不知道…」 我抱著他哭起來… 「你讓我覺得怎麼走都不對…可是這是我的生活啊…」 他輕撫著我的頭,也輕聲說著對不起… 「結婚的事先別提好了…」 日軒淡淡的說,我們沉默了很久, 「我們先訂婚吧…」 我把頭埋在他懷裡小聲的回答… 「其實我知道妳的心情…我都知道…我只覺得有點不公平…」 日軒用力地抱著我,好像想把我揉進他的心裡一樣…我們決定之後,日軒和我回高雄一趟,告訴家人這個消息, 爸媽都很高興,他們一直認為日軒是個很理想的老公,也認定我會嫁他。 我們定在五月訂婚,因為我還得寫論文,而日軒也還有法國那邊的事,再拖下去就要遇到農曆七月。訂婚之後, 我和日軒其實還是像以前一樣。 有時候我覺得很奇怪,這樣他就能安心嗎??這也不過是個形式。 我問過他,他說這是表示我至少把他當成生活的一部份了…我笑他的傻,他早就是我生活裡的一部份了… 不然我不會和他在一起那麼久,不過對我來說,愛情不能只是習慣,習慣太不清醒…我們再也沒提結婚這件事, 那彷彿是一個封印,我們都找不到最好的時機破解。從史研所畢業後,我回高雄實習一年,順利地拿到教師執照, 日軒法國那邊的事,也開始步上軌道。 他三十多了,家裡的壓力也越來越大,他沒跟我提過這些,但我知道…媽媽也常跟我說不要拖的太久, 女人的臉是不說謊的…我也不是沒想過,只是,有些事是越想越糟糕… 結束實習的那年十月,他被董事會委任到法國經營分公司, 他開完了會,便打電話跟我說這個消息,我很為他高興,這是他的夢想,他終於做到了,然而那一刻,我們怎麼都沒發現, 我們各自的夢想離的好遠好遠?而最可悲的是,我們被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就在他跟我說了要到法國經營分公司這消息後的第三天,我收到當初實習時學校所發的聘書, 所有的事情就好像迷宮裡面的陷阱, 總是會這樣的出現,而我們誰也走不出去… 日軒在連續幾天的籌備會議告一段落之後,急忙的趕到我家,我沒跟他提過聘書的事,我在掙扎, 我知道這是早晚要面對的事,只是我們一直刻意逃避… 「分公司的高級主管已經選好了,十二月底就要動身…」日軒意氣風發的說著, 「在想什麼??」他拉住我的手.. 「沒什麼…」我搖搖頭, 「阿Ane..」 「妳跟我去法國吧…」 「去了法國,我這幾年的努力就白費了…」 「妳還不想結婚?」 「我們可以結婚…」我緩緩的說,不敢看日軒的表情… 「但我不會去法國…」 「這算什麼?」他冷冷的看著我問, 「日軒,我不能放下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我低著頭說, 「妳到底當我是什麼?」 「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麼…我跟你說過的,你明明都懂的…」 「懂又怎樣…再懂…妳也不會是我的…」他苦笑… 「原來妳沒有我也可以過的很好…」 「不是這樣的…我愛你啊…」我抱住日軒… 「我們還是可以結婚…你去法國發展,我留在台灣..」 「現在不是結不結婚的問題…」他打斷我的話, 「現在的問題是…我快踏亂了愛妳的步伐了…」 「我可以瘋狂的愛妳,愛到天昏地暗都可以,可是,妳有沒有懂過我的心情?」 他擦去我臉上的眼淚, 「我可以為妳放棄任何東西…可是,我在妳的眼裡看不到我,多可悲…」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用力的搖頭, 「你說過你會游向我的…」 「我游過去了…」日軒掉了眼淚, 「可是我想的太天真…妳畢竟是在海裡….」 我還以為就算是我堅持要留在台灣,日軒也會一直一直付出他的等待和耐心… "海上是不該蓋屋的",這是不是日軒想的?? 日軒輕輕把我推開, 「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日軒走了,他的背影在哭泣…而我卻無能為力,我太自私,在意的太多,所以不該得到幸福… 之後的幾天,日軒都沒來找我,我們是真的需要一些時間考慮,我知道長距離的愛情沒有幾個是好結局, 諾言不適合和時差拔河,可是我不能就這樣對我努力那麼久的目標放手,卻也不能要再向日軒多做什麼要求; 愛情走到絕境的時候,每一個決定都是肝腸寸斷… 過了快一個禮拜,日軒約我在敦南路上的一家咖啡館見面,他沒有來接我… 我到的時候,日軒已經在裡頭了,我走近他,在他的對面坐下, 「我幫妳點了柳橙汁…」 他笑笑的說,他知道我不喝咖啡的,我總說咖啡太苦,所以應該只用眼睛和鼻子品嚐… 侍者把柳橙汁送來,我低著頭不停拿吸管拌著,良久才說出一句話… 「對不起…我不會去法國…」 「我知道…」 我抬起頭看他, 「我也不會為了妳留在台灣…」 他淡淡的吐出著句話,我點點頭,眼淚不聽話的掉了下來… 「我們出去走走吧…」 他站起身,拿起了掛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他牽著我的手往外走,我靜靜的跟在他後面。 我們在敦南大道旁的人行道上沒有目的地走著,走著走著..我忍不住地抱住他, 「分手了??是不是??」 我把臉埋在他懷裡,他用手緊緊環著我, 「阿Ane..我已經沒有退的餘地..」 日軒在我耳邊輕輕的說…我還能說什麼,不讓步的是我,日軒已經退到盡頭,但是我的眼淚還是不停的掉… 「別哭了…」 日軒抬起我的臉,抹去我的眼淚,溫柔地低頭吻我… 我們在大街上擁吻,敦南大道上車潮依舊擁擠,來來往往的人也一樣匆忙,我們引人注目嗎?我不知道… 這世上的每一秒有好多戀人為了好多的原因分開,可不可以不要只有我們,我會覺得很不公平… Dec.28 陰 pm.10:23 天空是一片鐵灰色,空氣很冷,我開始穿起那件米白色的大衣,也圍起咖啡色的圍巾… 去學校的時候,竟然忘了帶手套,手冷的有點痛,班長很可愛,知道我怕冷,竟然要同學把門窗都關緊, 後面的小胖還熱出一身的汗,從學期的一半開始教,本來還蠻讓我害怕的,可是,那些小孩真的很可愛,我好喜歡他們… 很冷的時候,總會很想抱一杯熱牛奶躲進棉被裡…今天就早點睡吧… 日軒…到法國了嗎?還是還在天空?早上上課的時候,我好像一直聽到飛機起飛的聲音… 我想我還是別去送他的好,不能笑著說再見,對彼此都是折磨… 和日軒從此再沒聯絡,我很努力地把自己投入那片我想要的天空,每天忙著學生的事,甚至自願去帶那些所謂的放牛班, 或許被當成是剛出社會、充滿一片熱誠的那種天真的年輕人,但我不在意…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媽媽對我還是很不諒解的,而我也不想多說什麼,雖然身邊對我示好的男人很多,可是…那樣全心付出的愛情,一次就夠了, 就像我從來不期望會在墾丁再看到一次2001年的第一個日出… 一年多後的寒假,我和馨慧相約一起去澳洲度假,在布里斯班的一個下午,我們經過了一個叫「天堂島」的地方, 那是一個用人工運河隔出來的島,島上全是大大的木屋,每一戶也都有自己的遊艇,我想起我常常幻想的那棟白色大木屋, 我一棟一棟的看,我想找一棟我夢想中的大木屋,有一棟真的是白色的屋頂,屋簷下也有著寬寬的走廊, 但我一直清楚的知道我不會找到我想要的那一棟的,因為我想要的大木屋裡,該有日軒… 我專注地看著天堂島和一艘艘的游艇,我趴在巴士的窗邊,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抓住些什麼… 回台灣的那天,我收到日軒的信,寄到的時間是在那年我去台北找他的日子的前兩天,我小心翼翼的拆開他給我的信… 「阿Ane: 這一年妳還好嗎?沒什麼事,只是想送妳一首陪了我一年的歌… 想念 齊秦 我在異鄉的夜半醒來 看著完全陌生的窗外 沒有一盞熟悉的燈可以打開 原來習慣是那麼難改 我在異鄉的街道徘徊 聽著完全陌生的對白 當初那麼多的勇氣讓我離開 我卻連時差都調不回來 我的夜晚是妳的白天 當我思念時妳正入眠 帶的手錶是妳的時間 回想著妳疼愛我的臉 我的夜晚是妳的白天 當妳醒時我夢裡相見 只為了和妳再見一面 我會不分晝夜的想念 我真的很想妳…只是我的決心和對妳的愛一樣堅定… 日軒 Feb.5 於巴黎」 掉在信紙上的眼淚,把日軒的字暈成一片藍色,藍藍的,不深不淺,好像一片海,而我們各在海的一邊, 傻傻地堅持著自己的堅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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