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  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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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另一個方法

我有非常旺盛的好奇心,這是周圍的人對我的第一個印象。

當然,我也總是被這種好奇心弄到幾乎送命的地步。但是沒想到自己的命倒也挺硬,居然還能活到現在。

那晚的十點,我好不容易才在管理員的眼皮下溜出來。但沒想到一走出宿舍樓就碰到了雪盈,她背靠著欄杆像在等誰。

「在等我嗎?」我悄悄的繞到她背後,很突然的叫了一聲。

「嘻嘻,你嚇不到我的。」她笑著轉頭望著我:「我早就看到你了。」

「那我又做了一次傻瓜了∼」我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說。

她搖搖頭道:「我怕一個人到教室去。一起走吧。」

我嗯了一聲,和她順著那條老路向前走。

今晚的路似乎與往常不太一樣,仔細一看兩旁竟掛滿了霓虹彩燈。「真不知是上頭的哪個又要下來檢查了,學校這麼大費周章、不惜成本的拚命佈置。」我歎道。

「對呀。」雪盈皺皺眉頭:「每隔不久都要這樣裝飾一新來應付檢查。又是什麼全國先進學校、什麼全國衛生範例學校……每年學校在這上面還真花了不少錢。」

我哼了一聲道:「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每年國家撥給學校的經費那麼少,但又要應付上頭,又要自身力求發展,哪兒來的錢?還不是剝削我們。」

「嗯……」她若有所思,突然噗哧一聲笑出來。

「怎麼了?」我好奇的問。

雪盈卻說道:「今天的夜不語同學還真是親切。」

「難道平時我就是一副凶神惡煞的鬼樣子?」我也笑了。

「嗯,不。平時的小夜總是一副孤傲的樣子,讓人很難接近。」

我很難以接近!天,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難以接近的是他們,怎麼現在竟變成了自己?唉,太可笑了!我的笑變成了苦笑,沒有言語,轉頭欣賞起滿路的彩燈來。總之這些也是從我們身上來的,不看白不看。

「小夜,你看!燈越來越亮了,好漂亮!」雪盈一邊走一邊充滿驚喜的對我說著。

咦,但我怎麼卻覺得燈在不斷變暗?正在苦想時,突然被她挽住了我的胳膊,臉一紅輕聲說道:「從前我常常幻想以後的生活。嗯……一定會是多姿多彩、而又平凡無奇吧。要有一個愛自己的老公,一個小但是溫暖舒適的小家庭,一群可愛的小孩。嘻,小夜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算了,男孩女孩都要。當他們在小屋外玩耍時,我就到屋裡做飯。等到老公回來,再把頭伸到窗外去,衝孩子們喊道「喂,小乖乖們,把爪子洗乾淨吃飯了……啊哈!這有多浪漫啊!」

天!她不過才十五歲吧∼現在的女孩還真早熟!不過,她的夢想裡為什麼把無辜的我也拉進去了?

四周,燈更加暗了,我不由的打了個冷顫。

身旁的雪盈卻叫著:「又更亮了,哈,腳下都印出了金燦燦的光,可能是一種螢光粉吧?這次學校還真是不惜血本。哎呀,太亮了,害我都張不開眼睛了。」她把我挽的更緊了。

但在我眼中,卻是燈光一閃,轉而就陷入了似如無邊的黑暗。

難道又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沒等眼睛適應黑暗,我下意識的拉起雪盈的手一陣狂奔。還好教學樓不太遠,我很快便看到了那裡的燈光。

「怎麼了?」雪盈氣喘吁吁的問。

我不願引起她的恐慌,自然沒有提到剛才的事。

教室的門是開著的,看來那兩個傢伙已經到了。

我們走了進去,看到狗熊一個人背對著門坐在教室的正中央。他的身前合併的排了兩張桌子,桌上點著蠟燭,擺著八卦圖文紙和一個碟子。就一如不久前我們五個請碟仙時一樣,只是氣氛更為陰森恐怖。

「狗熊……東西都準備齊了吧?」我試探著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坐著。

我難堪的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不開口,便走了過去。

「你對鴨子的失蹤怎麼看?」他突然緩緩的問。

我停下腳步,認真的想了想道:「沒什麼頭緒。但應該是和那個傳說有關。」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和我們請碟仙有關?我們沒有將他送回去,所以他被碟仙殺死了。而下一個……說不定就是我們的其中一個。」

「應該不會吧……你們不是說它是仙嗎?!」不知為何我的聲音微微發著顫。

「別傻了!」他沙啞的笑起來:「你沒發現嗎,咒語中什麼快從深夜的彼岸來到我身邊,什麼快從寒冷的地底起來,穿過黑暗,越過河川……仙會這樣嗎?我們是在請鬼!請碟仙就是在請鬼!」

請碟仙便是請鬼,這我並不是不知道,而鴨子的失蹤和碟仙的聯繫我也並不是沒想過,只是下意識的不願去多想。

就像一個玩火的孩子,點燃火柴後因恐慌而將它丟在滿是易燃物的地上,不去撲滅它,也不去計較後果,只是一廂情願的要自己相信一個臨時編出來的所謂的事實……

「那,我們該怎麼辦?」玩火的小孩終究是要醒的。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可以將碟仙送回去。」

「真的?是什麼方法?」雪盈好奇的問。

「讓請到它的人再請它一次,然後將它順利的送回去。就這麼簡單。」

「我不要!」雪盈叫了起來:「這叫哪門子的簡單?那麼恐怖的經驗有一次我都終身受用了!」看來她是真的怕了這種東西。

「這由不得你!小夜呢?也不願意?」他衝雪盈吼了一聲,然後又對我問道。但始終沒有回頭看過。

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那種不祥的感覺縈繞在全身,似乎比在路上更要濃密了。

「好吧,我答應再請一次。」在思考了一番後我這麼說道。

不管怎樣,如果鴨子的失蹤真的和請碟仙有關,那麼就把那玩意兒送回去吧。我不願再有這種事發生了,雖然我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好感。

「小夜!」雪盈嚷道。

「不會有事的。」我淡淡的道。

她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那麼開始吧。」狗熊站起身來,直到現在我才看到了他的臉。那是張滿懷不安的臉,似乎急切的等待著什麼的到來。又像是在擔心和驚怕。還真是複雜。

他見我滿懷狐疑的在注視自己,不由得轉過臉去。

奇怪,難道這次請碟仙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不然他為什麼會這麼作賊心虛?我突然後悔起自己答應的那麼不經思索。

這時,雪盈碰了我一下,在我耳邊輕輕說:「答應我你會保護我,就像上次一樣。」

「我會的。」

「那你是答應了?」

「對。」

她的臉紅了一下。然後我倆的食指再一次放到了這個小小的碟子上。

「碟仙,碟仙,快從深夜的彼岸來到我身邊……碟仙,碟仙,快從寒冷的地底起來,穿過黑暗,越過河川……」

碟子沒有動。

碟仙沒有請來。但我卻在地上看到了一個影子,以及對面雪盈極度吃驚的表情。

那影子,自然是身後狗熊的。他的手裡此時似乎多了一樣東西。

是,是把匕首!

那傢伙揮舞著匕首猛地向我刺來。幸好我有了防備,一個閃身躲開了。

他似乎沒想過用這種突然襲擊會刺不中目標,便很自然的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在自己一百多斤的衝擊下,他一時身形不穩,腳步踉蹌的摔在地上。

我趁機拉過雪盈便朝教室門衝去。快到時卻被一個黑影擋住了。

呀!竟然是張聞!此時的他也手持一把匕首。

我倆隨著他的逼近一步步向後退去。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我把心一橫,站在原地吼了一聲。

「嘿嘿,我們正要將碟仙送回去。」張聞詭異的笑道。

「我不是正在想辦法將它請來嗎!」

「嘿嘿,很抱歉我們在這件事上撒了個小小的,沒有惡意的謊言。」他油腔滑調的說著,一如平常的風格,看來是正常得很嘛。 

「難道一開始便沒有什麼將碟仙送回去的另一個方法?那為什麼要騙我們?為什麼想要殺我們?」

他道:「不,其實的確是有一個。那就是將請碟仙的那兩個人再次請同一個碟仙時,將他們殺掉。」

「那又能怎麼樣?是誰告訴你們這種愚蠢的方法的?其實這一切到底是不是那個所謂的碟仙在搞鬼都還沒有弄清楚……」我想盡力拖延時間。

「難道你不是在處心積慮的想幹掉我們其中的三個人?」張聞冷哼道。

「我幹嘛會想幹掉你們?吃飽了撐著也不會想這門子無聊事!」我惱怒的說。

「什麼?難道你沒有作過那個夢?那個自從請過碟仙後每晚都會讓人心驚膽戰、坐立不安、廢寢忘食的惡夢?」他一愣,突然憤怒的叫道:「不公平!為什麼你沒有作那個夢?為什麼偏偏只有你沒有做!」

「夢?到底是什麼樣的夢?」我疑惑不解的問。

「那是個讓人夢到後就深信不疑的夢。它沒有畫面,只有一個怪異而且冰冷的聲音不斷重複著「在水邊……還有四個……在水邊……還有四個」這麼幾個字。奇怪的是我們都不約而同的在每晚同一個時間作著那個同樣的夢。不過在鴨子失蹤後那個『四』卻變成了『三』……哼,真是個古怪的夢!」

一直沒有開口的狗熊冷冷的說。

我滿帶問號的望向身後的雪盈,她默不作聲的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不說太多了,拖久了會有麻煩。」狗熊道。

張聞嘿嘿笑著:「對不起了,與其被碟仙慢慢折磨,還是在我刀下爽爽快快的死掉來得舒服!」

媽的!想我夜不語堂堂男子漢,連男人的初體驗還沒有嘗過,怎麼可能葬身在這個我最討厭的地方!一定要拖延時間!

我心裡一動,大叫道:「等一下!!你們殺了我倆也不會好過吧!而且鴨子只是失蹤了,並不能說明他就這樣死翹翹了。說不定他又偷了父母的錢跑到哪個鄉下去逍遙快活,過一陣子沒錢的時候便會好端端的、灰溜溜的回來。他從前經常這樣的!」

「不!他的確是死掉了。我在舊防空洞裡發現了他的屍體。」張聞說:「嘿嘿,但這樣也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靈感。你們倆死掉後可以放在那個防空洞裡,也省了我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不斷鎮定著自己的情緒,腦子從沒有過的飛快轉動著:「但我們死後那個詛咒還是沒有解開呢?你們中的某一個人還是得死。

「……就不知道是被另一個人殺掉,還是任碟仙選中自己,不知死期為何時的痛苦等待著。那種坐立不安……

「我想如果我是他的話,一定會選擇第一種方法的!」

張聞聽言,不禁愣了一愣。而狗熊卻不經意望了下張聞,眼中閃過一絲凶狠的光芒。

我看穿了他倆的心思,當然不會放過這種火上加油、趁火打劫的時機,當下道:「小張自然是沒有狗熊身強力壯了。多半他會被殺掉。不過這也不一定,誰不知道他是個詭計多端的人。也可能他會有什麼後招先把狗熊制住。嘿嘿,這樣的話,喂,雪盈,我們雖死了,但卻比活著的人幸運得多了!」我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挑起他們倆之間的矛盾,所謂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嘿,這可是千古不變的好方法。

「對,死了也比你們兩個活著鉤心鬥角來的好。何況是和,是和……」她似乎還在害怕,靠著我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

「喂!狗熊,別中了他們的反間計!先幹掉了那兩個傢伙再說以後的事。」張聞這雜種果然夠聰明!

我哈哈大笑道:「再說以後的事?什麼事兒?難道是趁狗熊沒有防備的時候手起刀落,就像你慫恿狗熊剛才那樣對付我一樣?!」我認定那種事只有張聞想的出來,狗熊那個死腦筋還沒有升級到與他的身材成正比的地步。

果然狗熊中計了,他惡狠狠的對張聞說:「那以後怎麼辦?真的想殺掉我?!」他一步步的走向張聞。

那小子嚇得往後直退,嘴裡說著:「清醒一些,那是夜不語那混蛋的反間計。先殺了他,一切都會恢復的。碟仙不會再纏著我們,我們也不用死了!」

狗熊有了一些猶豫。我著急了,突然喊道:「呀!張聞,就是這個時候。對,用力刺下去!」

「媽的臭小子,敢偷襲我!」本來便心中有鬼的狗熊信以為真,左腿用力揣了張聞一腳。踢得他直朝窗戶上撞去。

狗熊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不管我們了,撲下一刀又向張聞刺去。

只聽「叮噹」的一聲,張聞那傢伙竟然翻身滾到了狗熊的腹下。

他兩腳向上一蹬,狗熊一個踉蹌,撞破窗戶玻璃,跌下了樓。

「哈哈,死了死了!」他發聲狂笑,站起身探頭向窗外望。

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衣領,是狗熊!原來他並沒有真的摔下去,而是抓住了窗沿。

張聞被他一拉之下竟然也摔出了窗戶,一隻手堪堪的拚命緊抓著極淺的窗沿,一邊哀求的看著我。我忍不住向那邊衝過去,但卻被人拉住了。是雪盈!她冷冷的看著窗外的那兩個命在垂危的人。

就在這一緩之下,狗熊和張聞,他倆從六樓上掉了下去……

這兩人都是頭先著地,摔得腦漿四濺、血肉模糊……

「你為什麼攔著我?!」我惱怒的衝她叫道。

她卻幽幽地說:「那些傢伙根本已經被死亡嚇得沒有了人性,現在的他們只是行屍走肉而已。難道你真以為他們會因為你救了他們而感激你?不!說不定一上來就會在你的背後刺上一刀……」

雖然這一點我也非常清楚,只是……唉,我有一張理性的外表,但卻常常迷失在感性中難以自拔。

窗外夜色更加濃了。我和雪盈相互偎依著無力的靠坐在牆壁上。

北風更加呼嘯的刮了起來……

「啊!」突然雪盈用手捂著嘴恐懼的看著前方。

我隨著她的視線看去,竟然看到教室正中桌上的碟子緩緩在八卦圖文紙上動了起來。

……還……有……一……個……

碟子慢慢的游離在這四個字之間。

最後無聲的停下了。

雪盈帶著滿臉的驚恐望著我。我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她笑了,將頭倚在我的肩上,閉上眼,在我耳旁喃喃地道:「你一定不會像他們兩個一樣吧,不會為了自己而將我殺掉?」隨後她又像自答似的又道:「不會!你當然不會!因為你是小夜,永遠都是那個晚上的小夜……」

「還有一個……」滿腦中我都想的是這四個字,對雪盈說的那段奇怪的話充耳不聞。

哈哈,還剩一個!是我還是雪盈呢?還真是造化弄人,沒想到最後陷入那種自相殘殺地步的,卻是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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