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  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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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眼睛的鞭子

只青面漢子左手輕在桌上一按,人已凌空飛起,只聽呼的一聲,風聲激盪,右手裡不知何時已多了條烏黑的長鞭。 

他的手一抖,長鞭已帶著風聲向圓圈裡的一群人頭頂上卷了過去,只聽叮叮當當一連串聲音,四十多枚銅錢一齊跌落在地上。 

這四十幾人可說沒有一個不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但能將一條鞭子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卻是誰也沒有見過。 

鞭子到了他手上,就像是忽然變活了,而且還長了眼睛。 

四十幾人互相瞧了一眼,忽然同時展動身形,穿牆的穿牆,上房的上房,但見滿天人影飛舞,剎那間就逃得幹幹淨淨。 

那黃衫老人臉色也變了,厲聲道:你要了他們的奪命金錢,難道是準備替他們送命麼? 

獨腿人冷笑道:有神鞭西門柔的一條命,也可抵得過他們四十幾條命了! 

他鐵拐斜揚,一只腳站在地上,整個人好像釘在地上似的,穩如泰山黃衫老人雙手一伸一縮,自長袖中退出了一對判官筆。

敢用這種兵器的武功就不會弱。 

四個人身形展動,已將那青面漢子西門柔圍住。 

只有那獨眼黃衣人卻退了幾步,反手拉開了衣襟,露出了前胸的兩排刀帶,帶上密密地插著七七四十九柄標槍,有長有短,長的一尺三寸,短 的六寸五分,槍頭的紅纓鮮紅如血!

五個人的眼睛都瞬也不瞬地盯在西門柔手裡的長鞭上,顯然都對這條似乎長著眼睛的鞭子有些戒懼之心。 

獨腿人陰惻惻一笑,道:我這四位朋友的來歷,閣下想必已看出來了吧。 

西門柔道:我早就看出來了。 

獨腿人道:按理說,以我們五人的身份,本不該聯手對付你一個,只不過今日的情況卻不同。 

西門柔冷笑道:江湖中以多為勝的小人我也見得多了,又不止你們五個。 

獨腿人道:我本不想取你性命,但你既犯了我們的規矩,我們怎能再放你走,規矩一壞,威信無存,這道理你自然也明白。

西門柔道﹔我若一定要走呢? 

獨腿人道:你走不了的! 

西門柔忽然大笑道:我若真要走時,憑你們還休想攔得住我! 

獨腿人大喝一聲,鐵拐橫掃出去。 

這一拐掃出,雖是一招平平常橫掃千軍,但力道之強,氣勢之壯,卻當真無可倫比! 

西門柔長笑不絕,鞭子旋轉更急,他的人已突然沖天飛起。 

那獨眼大漢雙手齊揚,一霎間發出了十三柄標槍,但見紅纓閃動,帶著呼嘯的風向西門柔打了過去。 

長的標槍先發,短的標槍卻先至,只聽喀 嚓、喀 嚓連串的聲音,長 長短短一十三根標槍全都被旋轉的鞭子拗斷,斷了的標槍向四面八方飛出 ,有的飛入高牆,有的釘在牆上,余力猶未盡,半截槍桿仍在嗡嗡的彈動不歇,槍頭的紅纓都被抖散了,一根根落下來,隨風飛舞。

西門柔的人卻像是陣龍卷風越轉越快越轉越高,再幾轉便轉入濃霧中,瞧不見了。 

獨腿人喝道:追! 

他鐵拐篤的一點,人也沖天飛起,這一條腿的人竟比兩條腿的人輕功還高得多,霎眼間也消失在濃霧中。 

但鐵拐掃動時所帶起的風聲仍遠遠傳來,所有的黃衫人立刻都跟著這風聲追了下去,巷堂裡立刻又恢復了昔日的平靜,只留下一灘血泊、兩具屍體。 

若不是這兩具屍身,孫駝子真以為這只不過是場夢。 

只見那老頭子不知何時已清醒了,眼睛裡連一點酒意也沒有,他目送黃衣人一個個走遠,才嘆了口氣道:難怪西門柔的蛇鞭排名還在青魔手之 上,看他露了這兩手,就已不愧神鞭兩字,百曉生畢竟還是有眼光的。 

辮子姑娘道:武林中用鞭子的人,難道真沒有一個能強過他嗎? 

老頭子道:軟兵刃能練到他這種火侯的,三十年來還沒有第二個。 

辮子姑娘道:那一條腿的怪物呢? 

老頭子道:那人叫諸葛剛,江湖中人又稱他橫掃千軍,掌中一金鋼鐵拐重六十三斤,天下武林豪傑所使的兵器,沒有一個比使更重的了。 

辮子姑娘笑道:一個叫西門柔,一個叫諸葛剛,看來兩人倒真是天生的冤家對頭。 

那老頭子取出錠銀子放在桌上,扶著他孫女兒的肩頭,蹣跚著走了出去,也漸漸地消失在無盡的夜霧裡。 

孫駝子望著他的背影,又出了半天神,回過頭,才發現酒鬼不知何時也已醒了,而且已走到神鞭西門柔方才坐過的桌子前,拿起了諸葛剛方才留在桌上的那封信。 

孫駝子笑道:你今天可真不該喝醉的,平白錯過了許多場好戲。 

那酒鬼笑了笑,又嘆了口氣道:真正的好戲也許還在後頭哩,只怕我想不看都不行。 

孫駝子皺了皺眉,他覺得今天每人說話都好像有點陰陽怪氣,好像每個人吃錯了藥似的。 

那酒鬼已抽出了信,只瞧了兩眼,蒼白的臉上突然又泛起了一陣陣異樣的紅暈,彎下腰去不停地咳嗽起來。 

孫駝子忍不住問道:信上寫的是什麼? 

那酒鬼道:沒--什麼? 

孫駝子眨了眨眼,道:聽說那些人全都是為了這封信來的。 

那酒鬼道:哦? 

防駝子笑道:他們還說這裡有什麼寶藏,那才真是活見鬼了。 

他一面抹著桌子,一面又道:你想不想喝酒?今天我請你。 

他聽不到回答,轉過頭,只見那酒鬼正呆呆地站在那裡,出神地遙望著遠方,也不知在瞧些什麼。 

他目中雖也沒有醉意,卻帶著種說不出的淒涼蕭索之意。 

孫駝子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就看到了高牆內小樓上的那一點孤燈,在濃霧中看來,這一孤燈仿佛更遙遠了--- 

孫駝子回到後院的時候,三更早已過了。 

院子裡永遠是那麼靜寂,那酒鬼屋子裡燈光還在亮著,門卻沒有關起,被風一吹,吱吱地發響。 

孫駝子想起地天晚上的事,立刻就走了過去,敲著門道:你睡了麼?

為何沒關門? 

屋子裡寂靜無聲。 

孫駝子將門輕輕推開一線,探頭進去,只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根本就沒有人睡過。 

那酒鬼已不見了。 

三更半夜的,他會跑到哪裡去? 

孫駝子皺了皺眉,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很凌亂,床上堆著十七八塊木頭,但卻瞧不見那把刻木頭的小刀,桌子上還有喝剩下的半壺酒。 

酒壺旁有一團揉縐了的紙。 

孫駝子認得這張紙正是諸葛剛留下來的那封信。 

他忍不住用手將信紙攤平,只見上面寫著:九月十五日,興雲莊有重寶將現,盼閣下勿失之交臂。 

就只這短甜美的三句話,下面也沒有署名,但信上說的越少,反而越能引起別人的好奇之心。 

寫信的這人,實在很懂得人的心理。 

孫駝子皺起了眉,面上也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 

他知道興雲莊就是他小店對面那巨大的宅第,但卻再也想不出那酒鬼會和興雲莊有什麼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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